张晚霁到底是有一些害怕的,好不容易维持住了身体的重心,下意识回眸一望,不偏不倚地,就看到了沈仲祁。
他策马跟随在她身后,保持着半丈之隔。
两人的视线在虚空之中对契上了,仿佛是静水遇上了深潭,激撞出了一丝水花和涟漪。
看着他在身后,她就莫名感受到了一份安心。
一切恐慌和焦灼的思绪,一瞬之间,都被一种温实的力量所安抚。
张晚霁眸眶濡湿,水雾渐渐浓重,鼻翼轻微地翕动了一番。
伴随着一阵颇有节律的槖槖马蹄声,沈仲祁追了上来,细致地注视着女郎的面庞,发现她的面庞上氤氲着一片浓重的水汽。
——怎的又被吓哭了?
她一流泪,沈仲祁的心中就会生出一丝微澜,心里也跟着柔软得一塌糊涂。
沈仲祁的薄唇崩抿成了一条细线,道:“是怕一个人骑马?”
张晚霁下意识想要说「是」,但如果说「是」的话,那岂不是与此前的自己自相矛盾了么?
此前的她,因是负气,故意说想要独乘一匹马,现在说「害怕一人骑马」,两件事很可能就自相矛盾了。
甫思及此,张晚霁仍旧是强撑着,摇了摇首,说道:“没事的,我自己能行的。”
沈仲祁扬了扬一侧的眉,细致地注视了她一眼,道:“真的能行?”
张晚霁淡哼了一声,道:“你不相信我吗?”
言讫,她执起马鞭,揽住了辔头,双腿一夹马腹,很快地,红鬃烈马就朝前奔赶。
沈仲祁循着渐行渐远的倩影望去。
柔昭帝姬并不善于骑马,在当下的光景之中,骑马亦是骑得不太安稳。
沈仲祁的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细线,同时亦噙起了一丝弧度。
近旁的李广见之,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沈将军好像是笑了。
其他兵卒见之,亦是觉得颇为稀罕,纷纷驻足望去。
沈仲祁觉察出了一丝端倪,原本充满柔意的眼神,一霎地变得孤冷寂寥,淡淡地横扫众人一眼。
众人蓦然感受到了一种千钧般的威压,登时噤了声,不敢再妄自言语了。
沈仲祁吩咐启程,继而策马前去。
他一直跟随在张晚霁左右,维持着一段相敬如宾的距离,实则一直维护着她。
目前是要翻过东山,才能真正离开京畿一带,长途跋涉之时,张晚霁本来是没问题的话,因为鬃马速度极快,不需要她过于去耗费体力,但问题在于她骑坐的是铁质马鞍,长时间骑坐的过程,她蓦觉双腿麻疼,腿部内侧好像还磨破了皮。
张晚霁委实有些骑不动了,当下勒了勒马缰,希望鬃马的速度可以慢下来,但她这般做,反而是适得其反,鬃马驱驰的速度更快了,这无异于是加剧了她的疼楚。
张晚霁疼得蹙紧了眉心。
“怎么了?”
沈仲祁发现了端倪,很快策马趋前,注意到女郎额庭处渗出冷白的汗渍,容色亦是苍白如纸。
张晚霁疼得根本说不出话,一抹濡湿的泪渍,在眸眶之中缓缓地打着转儿。
沈仲祁视线在她泪眼婆娑的面容上停顿了一会儿,很快长臂一揽,将她整个人搂揽入怀。
张晚霁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待自己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然落入了沈仲祁的怀中。
那一匹红鬃烈马失去了骑坐者,这时候反而放缓了速度,侧过马首,好奇又迷惑地看着这一对男女。
“疼……”张晚霁窝在他怀里,小小声地道了一句。
女郎说话时的嗓音软糯,如饴糖蜜浆,点点滴滴流淌在听者的心头。
沈仲祁闻罢,心神略微绷紧,好像是有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拨动着他的心神,他问道:“哪里疼?”
张晚霁嗫嚅了一下,一抹绯红的晕色拂掠至面颊。
她有些不好意思,疼的位置有些敏.感,怎么能轻易说出来呢?
张晚霁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是轻轻用手指了指腿部的位置。
沈仲祁很快悟过意,她是长时间骑马,铁质马鞍是硬的,她坐着不舒服,皮肤受伤亦是在所难免。
沈仲祁搂她的力道紧了一紧。
张晚霁如今是横坐于马背上,后背倚靠在沈仲祁的怀里,她掀起眸睫,看了沈仲祁一眼,复又垂落下去:“没有那么疼了。”
沈仲祁心头起了一片褶皱,,视线在她受伤的位置停留一会儿,很快又挪开,道:“再忍忍,翻过山头,很快就到驿站了,到时候为你疗伤。”
第三十一章
——疗伤吗?
张晚霁的眸睫, 在稀薄的空气之中,隐微地颤了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