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妃意识到局势不对,汗流浃背:“这不过是闺阁内宅的纷争罢了,何必让沈将军大动干戈——”
沈仲祁道:“此事关乎柔昭清誉,微臣自然重视,若是审理不清,微臣会将人押入刑部,细细亲自审问。”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众人脸色各异,殿内鸦雀无声,气氛针落可闻。
沈仲祁继续道:“柔昭与微臣婚事乃是圣上所赐,薛家娘子若是对吾妻不满,可一纸诉状上奏御前。”
薛绮面如土色,敢怒却不敢言。
张晚霁的心律在某个瞬间怦然跳动了一下。
——他是在替自己撑腰吗?
她抬起眸,赶巧地撞入了一双深潭般的邃眸,沈仲祁适时侧过身,深深注视了她一眼。
静水遇上深潭,俄延少顷,击撞出一星半点的水花儿。
下一息,她看到沈仲祁伸过手来,道:“既是无罪,就不必跪着。”
张晚霁眸睫在熹微的空气之中颤动了一会儿,将手搭了上去。
一个握力,少年拉她起身,也是在这样的时刻里,两人五指相扣。
第十三章
最后这一桩事体儿,恭颐皇后以「扰乱后宅秩序」为由,罚宁国公主禁足两个月,此事亦是牵连到温妃,她亦是被罚思过了。
薛绮和黎妤,一个是公侯之女,一个是朝臣之女,亦是由各自家长领了回去好生管教了一番。琼花宴尚未真正开始,她们就惹了这般大的祸,还捅到皇后面前了,简直是给家族丢了脸。
主要是,二女的家长他们都有些畏惧沈仲祁,假令自己女儿真遭到审讯了,那还了得,肯定是有命去没命回。
此事算是翻篇了,琼花宴还在继续,沈仲祁正欲告退,文贵妃莞尔道:“沈将军就打算一个人走了吗,没见着柔昭那不舍的面容么?”
被点名的两位当事人一时都有些发怔,相互看了彼此一眼,张晚霁很快撇开视线,眸色含雾,眼尾蘸染了一丝胭红。
她看不清楚文贵妃的真实立场,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她简直就是她的嘴替。
哪有人出场一下就走人的。
恭颐皇后将这些细节逐一望入眸底,忖量片刻,嘴唇抿起了一丝极浅的弧度,道:“柔昭在宫中待久了,闷得有些慌,沈将军若是得暇,可带她出去看看。”
这下,连皇后都躬自发话了。
少年身影稍稍一顿,循声凝望而去,深深地凝视了张晚霁一眼。
张晚霁俯眸低眉,没有看他。
沈仲祁恭声应了一声是,行步至她近前,牵捂住她的柔荑。
被温韧宽和的大掌牵捂住之时,张晚霁隐微地颤栗了一下,掌心肌肤上,好像有一股子惊电缓缓流逝过,触达至自己的肌肤上,在她的心尖儿上掀起了一阵绵长亘久的悸颤。
迩后,沈仲祁牵着她离开了大殿。
自静殿告退之后,二人行至花廊之下,张晚霁的手,还一直被沈仲祁牢牢攥握在掌心里。
少年手掌干燥暖和,衬得她的手格外冰凉,他也一直没有松手,慢慢地,张晚霁的手就温热了起来。
“殿下的手受伤了,”沈仲祁自袖裾之中摸出了一管雪花膏,递给她,“此药乃是西域供物,搽了后,三两日便可疗愈。”
张晚霁没有接过,微微撅着嘴唇,道:“我的手受伤了,怎么使得了力气,沈将军为我搽药,可以吗?”
虽然是相询的语气,但说完,她双掌平摊,款款伸至他的眼前。
丝毫不给沈仲祁任何婉拒的机会。
沈仲祁:“……”
他的视线从女郎的柔荑缓缓挪移至她的娇容上,她秾纤鸦黑的睫羽,微微地卷翘着,犹若一尾蝶翼,轻轻扇动着,又犹如能够溺毙人的小漩涡,一眼望去,仿佛随时会沉陷其中。
沈仲祁沉默片刻,掬起了她的手,开始为她搽药。
张晚霁本以为他的劲道会很重很沉,毕竟是常年习武之人,结果,她发现他的动作格外轻盈温柔,丝毫不会弄疼她。
仿佛有一根羽毛在自己的心口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擦着,张晚霁沉默一会儿,适才道:“你是不是都看到了?桥上所发生的一切。”
沈仲祁淡淡地「嗯」了一声,手上动作未停。
张晚霁心想,那岂不是看到了她甩鞭子的一幕?
她的心绪变得有
一些缭乱,思绪恍惚之际——
“你做的很好。”
头顶上空传了少年的嗓音,俨如沉金冷玉,一字一句地敲入她的身体里,道:“人素来是恃强凌弱的,纵使自己没有做错事,但总有人会来招惹你,处处忍让只会让旁人觉得你软弱可欺,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恶意是永无止境的,只有主动抗争才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