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一下,赐婚前,两人见面次数不算多,但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都是笑着的,纯真娇憨,无忧无虑。
但打从被赐婚之后,他发觉她流泪的次数变多了,经常会哭,大部分的光景之中,都是他把她惹哭了。
她待在他身边,受委屈的总是她。
偏偏他不善于蕴藉与陈情。
但这次的情况不一样,让她受到伤害的那些人,他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夜色朝着深处走去,更漏绵长,夜色未央。
沈仲祁离开寝屋,行至书房之中,捣剑出鞘,徐缓地擦拭了一下剑身。
因是久经沙场,剑身蘸染了一层料峭的风霜,点点滴滴的血渍映染此间,像是在剑身之上绽放出的一枝枝血色小花。
沈仲祁低声吩咐道:“李广。”
李广适时出现,他身上添了伤,但目下已经上过了药,伤情无甚打紧。
“将柔昭这数日所历经的一切的事,说一遍。”
李广顿时感受到了沈仲祁沉冷肃杀的气场,书房内气压极低,庶几是要冷冻成霜。
李广遂是将张晚霁这几日的遭际细细说了——
阿岑给皇后上了汤药被张晚霁揭穿。
琼花宴前,宁国公主三番五次寻张晚霁的麻烦,要么是在仗势欺人,要么是在联合文峄山,对张晚霁行轻侮之事。
琼花宴上,张晚霁被安排坐在张家泽身边。
琼花宴期间,宁国公主给张晚霁安排了一杯果酒,酒中掺了几许麻药,是打算将张晚霁麻晕,送到文峄山的府上。
琼花宴后,张晚霁回公主府的路途上,遭遇到刺客劫掠,被带到了文峄山的府上。
——
沈仲祁眸心黯了一黯,前几件事,他心里已经有了定数,但在后面这件事上,他道:“刺客审讯得如何?”
李广道:“还在审,此人口风甚紧。”
沈仲祁眸心一凛,朝着审讯室行了过去。
李广微怔,将军这是要亲自审人。
他赶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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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盏茶的功夫,沈仲祁从审讯室出来,道:“果不其然,是文妃的手笔。“
刺客原本是个口风极紧的,是抱着被活生生折磨致死的决心,但沈仲祁拷问人的手段极其狠戾且沉鸷,让他感受到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
实在无法忍受,只能选择招供。
他们都是文贵妃借来的人,本质是文国舅豢养的兵卒。
这样的结果,就委实有一些微妙了。
文国舅乃是文臣,不属于武将,按照邺都旧历,是不能豢养私兵的。
他豢养私兵,是想要做什么?
这些问题,容后再忖,在目下的光景,先要解决掉一些人。
至于第一个人。
沈仲祁眸色黯沉得庶几可以拧出水来,
“去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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夤夜时分,风雨如晦,一重霾云聚拢于大内宫城的上方,冰凉的雨丝撞在了琉璃瓦楞之上,即刻掀起了一阵飞商流羽之音。
其势俨如一支战前的挽歌。
文府内,文峄山正龇牙咧嘴,近旁的宫医正在为他身上疗伤。
宫医道;“世子爷,您身上伤势不轻,今日发生之事,可要话与舅爷知?不然的话,让一介先锋将军占了风头,您的颜面今后该往哪儿搁放?”
文峄山面容上添了伤,在今时的光景里,显出了一种狼狈,他以往根本没有将沈仲祁放在眼里,觉得他不过是个粗野莽夫,徒用蛮劲与武力,毫无章法可言。
但一夜之间,他对沈仲祁的认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永远也忘不了被沈仲祁一剑封喉时,那一种铺天盖地笼罩而来的恐惧感。
吓得他整个人都动弹不了。
沈仲祁的气场委实是太强悍了。
这也让文峄山弄不懂了,柔昭帝姬到底喜欢沈仲祁哪里,这样一个气场恐怖、与风华雪月毫不相关的粗野莽夫,到底是哪一点吸引到她了?
这两人看不出有一点登对的。
文峄山觉得,自己与张晚霁才是当之无愧的一对。
他迟早要将沈仲祁弄死。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得先养精蓄锐。
今日之仇,他一定会报。
甫一思及此,文峄山便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也就是权倾朝野的文国舅。
他权柄赫赫,想要弄走碾死沈仲祁,就像如碾死一只蝼蚁那般简单罢?
正思忖之间,外头来了一个司阍,大惊失色地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此人来得极为匆忙,衣衫皆湿,过程当中还撞歪了好几株盆栽。
一抹凝色浮掠过了文峄山的眉庭,他轻轻地揉了一揉太阳穴,凝声问道:“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