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长身玉立, 逆着光,张晚霁本是看不清楚他的脸, 直至他从飘渺的雪光之中行了出来, 伴随着一阵槖槖靴声, 张晚霁真正看清楚了他的面容轮廓。
只一眼,她整个人的血色都融化了。
“沈仲祁, 怎的会是你——”
文峄山好事遭阻,脾气顿时上来了, 极为错愕地看着对方,刚要说话,却被一记冷箭抵住了喉间。
“松开她。”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
沈仲祁的嗓音紧劲而沉冷, 声响锋利如刃, 字字句句都淬满了寒霜,听着便是让人不寒而栗。
文峄山受到震慑, 他从未与这位少年杀将正面交锋过,今番正式打照面,他竟是有一种腿软瘫痪的感觉。
沈仲祁的气场实在是太过于强势,也弥足具有侵略性和压迫感。
有些人,不费一兵一卒,只凭一句话,就能让人俯首称臣。
沈仲祁就是这一种人当中的佼佼者。
文峄山一腔质问的话,被迫吞咽在腹中,敢怒而不敢言。
沈仲祁不再看着他,视线的落点落在了榻上的女郎身上。
张晚霁鬓发散乱如瀑,外衫褪尽了大半,露出绯色中单和雪白里襟,腰间的系带已经彻底乱了,加之方才在挣扎,是以,衣物没有完全遮住她的身躯,大片雪白的肌肤展露在空气之中。
不少地方被掐红了,可见此前遭受到了什么样的待遇。
张晚霁眼睁睁地看着沈仲祁行前,她想要说话,却是欲语泪先流,身体某个机关被打开了,泪闸失控,泪慢于睫,她再也控制不住,婆娑地流下泪来。
——沈仲祁,你终于来了。
张晚霁想要触碰他,下一息,整个人被搂揽入一个温实的怀中。
男子的怀抱暖和而有力,冥冥之中,化作了一种温和的力量,将张晚霁心中一切毛躁不安的边角捋平了去,她本来特别惊惶,但此时此刻,心律被慢慢抚平了去。
她捏紧他的袖裾,额心抵在他的胸甲前,道:“沈仲祁。”
少年沙哑的嗓音响在她的头顶上:“我在。”
简约却有力量。
张晚霁道:“带我走,好吗?”
她呜咽着说:“快带我离开这里。”
沈仲祁眸色沉黯如水,在当下的光景之中,一举将张晚霁打横抱起,将她带出了府邸。
文峄山气急败坏地笑了:“沈仲祁,你什么身份,敢从我府邸里带人出来?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沈仲祁步履微顿,并未回首。
文峄山看着沈仲祁,张了张嘴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明沈仲祁没有说话,也没有说任何狂言狂语,但文峄山看着他冷峻的面容,还有那一柄沾血的长剑,不由有些犯怵。
但到嘴的肥肉,总不能就这么拱手让与他人了。
文峄山到底是有些不甘心。
哪怕张晚霁是沈仲祁名义上的未婚妻,但沈仲祁跟张晚霁相处时间根本不长,也基本没有积累感情基础,从这里找到突破口,也未尝不可。
“沈仲祁,你把柔昭帝姬让给我吧,我喜欢她很久了,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虽然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但我混了这么久,根本不算什么君子了,就喜欢横刀夺爱,我看你也不像是很喜欢柔昭,你不过是被赐婚罢了,强扭的瓜不甜,你不适合柔昭。”
这么一段话,说是挑拨离间也不为过。
明面上是说给沈仲祁听的,实质上,是说给张晚霁听的。
张晚霁眸睫颤了一颤,心河凝冻成了霜。
本以为沈仲祁会说些什么,哪承想,他只回了一个言简意赅的字:
“滚。”
就是这么一个字,让文峄山彻底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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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下,沈仲祁带着张晚霁离开了文府。
张晚霁不知自己被带到了何处,整个人被裹在了厚实的大氅之中。
独属于少年的雪松冷香,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她。
让她莫名感到安心。
天地之间,落满了雪,万籁沉寂,只有他的吐息声和橐橐靴声。
她仍旧维持着攥住他袖袂的动作,过了不知多久,她感受到自己被放了下来,被放置在一个暖和的地方里。
是他行军的马车车厢里。
一切不安、一切躁动、一切灾厄,都被隔绝在了车帘之外,此间此刻此时,只有他和她。
眼前的昏暗被剥开出来一条缝隙,少年温和的嗓音传了过来:“有没有事?受伤了吗?”
——怎么可能会没事?
— —又怎么可能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