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望抽了一把剑要走,回首见钟煜握着弓,目光犹豫。
钟煜手握弓箭,后背微微凸起,抓紧了紧,他像咬碎了枚未熟的青梅,酸意与涩意齐下,顺着喉头,又滑落到心口,把他五脏都拧巴在一起。
钟煜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场上,弟子轮番围来。
沈怀霜望了眼钟煜离去的背影,心中微微不解。
指点一视同仁,他还想给钟煜单独见面的机会?
怎么钟煜走了?
周围弟子道:“小师叔还来么?”
沈怀霜收了目光,点了点头,应道:“来。”
第20章 醋意(下)
夜深,崐仑弟子居所。
张永望盘腿坐在床上,拨弄手里的化形符咒,低头在床铺上展开,指尖点过符咒,画出了一道五芒星。
张永望没抬头:“子渊,今日崐仑开席,长老都带自己弟子去,你怎么又没和你师尊在一起?”
钟煜背对着张永望,解衣的手势一顿。
他脱下了内里明黄间白的里袍,瞥下眸子应了一声:“我去书阁了。”
张永望又画了一道五芒星:“哈!你又去书阁?旁人求不来让师叔亲传的福气,你都敢晾着他,你都不知道师叔他怎么了。”
钟煜闻声抬头,忙道:“先生他怎么了——”
张永望抬头睨了他眼,撇嘴:“现在知道着急了?可惜师叔席上一人,他还向剑宗门长老打听你的事。”
钟煜宽衣的动作不上不下,正如他的心思,卡着不上不下,像有根鱼骨落在喉头,他说不出话,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他垂下眸子,换下那件衣衫,指尖在棕色的编绳上缠绕了一圈。
他是想靠近沈怀霜的,又觉得自己所思、所想哪里不对。等他想清楚了,决定再去找沈怀霜致歉的时候,他已经有一月没见过沈怀霜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压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彷徨,像站在满是行人的街上,却无处可走。
张永望:“你和师叔到底怎么了?”
钟煜实在无法弄清楚这太多杂乱的东西,只道:“龃龉。”
张永望下巴都快掉了,皱了脸道:“如果你真的和师叔闹了别扭,和师叔认个错不就好了?”
道歉二字听得钟煜眉间蹙了下,面上却有一丝困顿和无措。
他真的要去找沈怀霜么?
沈怀霜……他会和自己说什么?
张永望捏着那对符咒,几步上了他的床,发带缠绕过少年的背后,指尖滑动不断:“师弟你想不明白,不如先帮我看看这个?”
钟煜目光挪了过去。
床上展开一本崭新而厚重的符咒书,钟煜挪了些心神在那本符咒书上,指尖点动,拉回了飞到天外的神思,放低呼吸。
书上正是一个化形符咒。
这符咒不难,刻完之后,能俯身在兽类上,飞禽走兽皆可。
只是符咒的化形时间不长。
钟煜拿过了刻符箓的咒石,取下自己腰间的铜黄刀笔,对照着书上,一笔一划地刻了起来。
钟煜也是第一次尝试刻这东西。
他聚心凝神,收笔之后。
张永望眼睛瞪大了些许:“啊啊啊,师弟你太神了!我这折腾了大半个月。”
张永望听钟煜讲授了一遍,教会之后,抱着一堆石头滚回他床上欢欢喜喜研究去了。
钟煜站在居所的窗台外。
明月高挂,落了一地清冷。庭院四方,空空荡荡,崐仑其余弟子都去预备这论道大会,冷风灌入,却没什么来人。
风凉得心惊,灌过衣袖,贴上了肌肤。
风越冷却让人清醒。
掌心贴着才刻过的符咒,膈到了他的掌心,勾勒出石块边缘。
他该去看看沈怀霜么?
崐仑宴席。
长席上,明日黄山就要来崐仑论道,崐仑几位长老开了一大坛梨花酒。
清酒徐徐斟入青瓷杯中,宴酣之余,橘猫系统趁机在宴席上揩油。
橘猫系统在宴席上踩来踩去,头埋在梨花酒中,咕咕咕地大饮了一番。它砸吧砸吧嘴,尝出了清淡的味道,揉了揉肚子,心满意足地朝沈怀霜看去。
席上没什么话,沈怀霜要问的宋剑心当下有事,他饮下几盏酒,向众人告辞,独身上了高山。
目光所及之处,冷月高挂,松木苍翠。
天青色衣衫染上了墨色,广袖飘荡,他一路踏过山阶几重,影子在地上明明灭灭。
窸窣、窸窣。
草丛里,有小兽跳动声。
沈怀霜侧首看去,半人高的灌木丛里,藏了只灰色的狼崽。
它与沈怀霜带回的狼崽不同,眸子澄澈,明黄如琥珀,像火焰在眼中燃烧。狼崽踟蹰地看着他,收起尾巴,啪嗒啪嗒地在地上敲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