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向饵很熟悉的,属于沈遇鹤的,处处都符合向饵审美的精美人皮面容,露出极其甜美、极其虔诚的笑容,就像是罪人得到了减刑,沙漠旅人找到了绿洲……她非常轻声,一字一句咀嚼着这句话,每说一个字脸上的光彩就更美丽几分,像是在品味生命的甘霖:
“你的欲望……是我啊。”
她站在下方的楼梯上,明明比向饵更高,却微微弯腰,使得她必须抬头,才能从下而上,看清向饵的脸。
她怀着美好的期待,抬起眼睛,从睫毛之下往上看。
向饵背着光,手搭在扶手上,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冰冷尖利的下颌线,像是那柄匕首。
那柄阿赫送出、反而用来杀她的匕首。
时间凝滞在狭小冰冷的楼道之间,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堪堪一小把,只够照亮向饵脑后一缕鬈发,她的身躯瘦小,却是最强的审判者。
在阿赫极度期待、极度爱恋的目光中,在细小却明亮的阳光里,在这栋摇摇欲坠老楼的见证下。
向饵只微微张开唇瓣,吐出两个字:
“骗子。”
阿赫彻底愣住。
向饵拨开她,往下走去,没再说任何一句话。
一层一层楼,像一圈一圈旋转的因果。有因必有果,有果……便无人信那个因。
谁会相信一个骗子口中的真相呢?
即便那确实是真相。
即便……那骗子卑劣又可恶地爱着她。
*
楼下的世界像是变了许多,向饵随意扫过,看到很多年轻人和中年人,正提着礼品进出不同的家属楼。
过年了,大家都在给家里老人拜年。向饵往前走去,面容冰冷平静,惨白得连照在脸上的阳光,都能给映成冰雪。
她就这样一个人走了出来,往前走,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她在这破碎的世界里,毫无位置,毫无自由,还要被骗子三番四次地欺骗。
她看起来很好骗吗?
向饵自嘲地边走边笑,并不在意周边的人们。她已经快走到小区门口时,身后忽然出现阿赫的脚步声。
和以前沈遇鹤的脚步声频率完全相同,是曾经会让向饵侧耳倾听的美好声音,如今却只让向饵一阵恶心。
她加快速度往前,走出家属院大门,门外有好几个小地摊,在摆摊卖一些蔬菜日用品,和以前一样。
为什么别人的生活都能维持原状?为什么别人都不需要遭受骗子邪神的折磨?向饵简直嫉妒这些普通人。
她趁着红灯,突然横穿马路,嘴里说着“抱歉”,对那位将要撞死她的司机。
“呲啦”的刺耳声响之后,一辆紧急刹车的车子停在原地,而向饵整个人被一道粗壮触手卷住,迅猛飞回阿赫怀中。
阿赫用沈遇鹤的人皮揽住她,低声说:
“小心一点。”
向饵又是一耳光甩过去。
阿赫将柔美的脸主动凑上她的手掌,帮她卸了点力气。向饵甩手,站起身继续往前走,阿赫又跟上来,在她耳边说:
“还记得吗?我们之前经常走这条路,我们在那边便利店里买过牙膏牙刷……”
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向饵想躲,她就跟上,不停地说一些废话。
直到向饵终于无法忍受,尖锐地大喊一声:
“闭嘴!”
周围所有人都惊讶地看过来,各种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
放在以前,被这么多人围观,向饵会感到害羞,但现在,她已经完全不怕了。她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在喊:
“你以为以前的那些,我会忘记吗?我记得比你清楚!怪物,滚!”
阿赫被吼得一愣,面上莫名出现一丝委屈:
“怎么可能……明明我记得更清楚……”
向饵已经转过身闷头前进,沿着街道快步走着,在每一个拐角随便乱拐。
她当然发现不了,她附近的每一辆车子、每一个路人,都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眼神,都跟着她潮水般往前涌动。
阿赫原地消失,下一秒,她再度出现在向饵身边,声音卑微讨好:
“好了好了,我们在约会,我不应该说那些的……我陪你逛街好不好?”
她自顾自地挽住向饵的手臂,被甩开许多次,依旧不气馁地凑上前去。
这个时候,某个对讲机里传来声音:
“报告!目标接近Ao39号区域,S级污染体准备就绪。”
“报告!S级污染体突发暴走!无法控制!无法控制!”
旁边车里,安岳飞快对着对讲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