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的血泪已经满满地粘在脸上, 甚至已经结痂, 厚重的血痂乱七八糟地挂在她精心捏出的脸上,像是面具之上, 又多了一层面具。
新的血泪已经流不出来了,那两只血色眼睛完全被血痂糊满盖住, 本该完全看不见外面。
但她还是静静地,像根干枯萎靡的木桩,站在那里。
晨光逐渐照进屋内,晨光多么公平啊,无论这世界有多少欺骗,有多少隔阂和误会,都会公平地照在每一个人身上。
过了一会儿,阿赫稍稍动了。
阿赫用人类的双臂抱起向饵瘦弱的身躯,用触手作为轮换交替的许多条腿,非常平稳安静地走进客卧,把向饵轻轻放在床上,摆好,给她盖好被子。
然后祂就待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向饵。
向饵稍微移动了一下,躺成自己习惯的姿势,睡了。
她刚刚死而复生,身体非常需要营养和睡眠,甚至连做梦的精力都没有。
阿赫想了想,伸出手去,从安岳背包里抓出来一把针筒,和又一大瓶的药剂。
刚刚趴桌上想睡一觉的安岳,看到这场景忍不住张了张嘴,半晌还是说:
“……这个是营养补充剂,你小心一点,一次不能打太多。”
阿赫没理她,继续非常小心谨慎地执行之前的流程,开始给向饵扎针。
安岳打着哈欠想了想,她觉得自己应该这一两天内是跑不掉了,只能在这里尽力求生。这么想着,她视线看向桌上的食物……悄悄伸手,拿起一片面包,稍微等待一下。
很好,触手没来打她,看来是能吃的。
趁着阿赫在里面,安岳风卷残云,把两人份的早餐都吃完了,还很贴心地把碗拿去厨房,没敢自己开水去洗,怕弄出动静影响客卧向饵的睡眠。
她走出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继续坐在餐桌椅子上,看着客卧。
触手邪神在里头忙忙碌碌,一会儿给向饵扎针,一会儿又给她治好针眼,过一会又开始整理房间里的东西,把各种物品摆来摆去。
安岳看得叹息一声,心想:这邪神真是的,能毁灭世界,却不会哄老婆。
她只是自己在心里吐槽,没想到刚想完,面前立刻冒出来一根触手,“啪”地一巴掌拍她肩上。
“怎么哄老婆?”
那个女声直接在安岳脑海中响起。
随即安岳感觉自己的记忆正在被动地翻滚出来,从小到大好的坏的什么都有,很明显,邪神在她脑子里翻垃圾一样翻起来了。
安岳赶紧小声叫道:
“你等等!我直接跟你说,你别翻我!我没谈过恋爱,但是我知道很多恋爱秘籍啊!”
邪神从她九岁尿床被打的记忆里出来,那根触手定定站在她面前,像个小小的人体,吸盘一张一合,上面还长出好几只眼睛盯着她,等她说话。
安岳脑海飞速运转,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
“哄老婆第一招,也是最重要的一招:坦诚!这里我们所说的坦诚呢,不是一般的……”
她讲啊讲啊,从天边出现鱼肚白开始讲,一直讲到日上中天,雪水融化,人类社会重建新的秩序。
也许,是有希望重建的,邪神边听边做笔记边想。
*
向饵醒来时,第一反应是嗓子好干。
下一秒,恰到好处的温水便沾染在她唇瓣上,向饵下意识地张开嘴,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喉间,让她舒服不少。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立刻闭上嘴,移开脑袋,睁开眼睛看向前方。
果然……一根触手端着水杯凑在她面前,那触手之后连接着沈遇鹤的手臂。
沈遇鹤站在稍远的地方,见她醒来,往后退了退,触手连着杯子都收回去放在桌上。
向饵看着这场景,什么都没有想,自从死过一次之后,她已经学会克制所有的思想了,思想并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被面前这诡异的怪物全部听到。
“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需要什么东西吗?”
沈遇鹤温柔关切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以前会引起向饵心中甜蜜的波动,但现在……只有厌恶和憎恨。
声音不见了,消散在透进屋内的阳光里。
向饵遵循本能,坐起身来,掀开被子下床。她没吃饭,但是一点也不饿,身体还挺有力气,下床很稳,没有给那些触手任何扶她的机会。
她看了一眼窗外,阳光明媚,是个好天气,但和她已经无关了。
她不过是一缕游魂,一缕被强行拽回来并不愿意继续存在的游魂,今天还能醒来,已经让她失望了,居然还要拖着这具身躯继续活着,完全只剩下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