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把花洒关了。”
李婉完全被吓傻了,听不清楚,抬头看她。
向饵脸色苍白,面容平静,她伸出藕节般的玉色手指,指向血幕之下的花洒开关。
李婉理解了,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眼神惶恐不安,却很听话。她动了,挣扎着把手贴在墙上站起来,脚下不断打滑,勉强按住墙面,墙面沾了血却更滑了,她小心翼翼维持着平衡,半天才走到花洒旁边,一手摁下去,花洒被关闭了。
李婉愣了下,半晌才提着口气转头问向饵:
“这样……这样就好了吗……?”
向饵摇头,面露疲惫:
“不知道。”
她并不知道这神明的游戏会到什么时候。
她只想现在停下这场闹剧,不管折磨的是谁,她只想停下,她太累了,只想休息。
她还想做一个实验,于是她转头看向自己的房间。
黑暗客厅之中,她自己的房间门半开着,里面有稳定泛黄的光线射出,在前方地面形成一个扇形的温暖痕迹。
她不知道神明有没有在听。
但她粗喘着气,压抑住自己沙哑的嗓子,对着那扇半开的门,提高声音说道:
“我希望这件事能够结束了。”
她话音落下,客厅和卧室里静悄悄的,除了她自己的喘息声和李婉抽泣的声音,再没别的声音了。
李婉坐在血泊中,不知为何她大声哭了出来,眼泪把脸上的血水冲出一道道沟壑。
所以……神明有听到,这个新的愿望吗?
神明会实现她的愿望吗?
向饵看看客卧,又看看浴室这边。
疲惫让她的大脑转动得很慢,身体先于大脑开始行动,她探出上半身,手指轻轻搭上花洒龙头,绵软的手指半天使不上力气。
她咬着牙齿,身体紧贴在浴室外墙上,手指终于能够用力,再度打开了花洒。
“哗啦——”干净整齐的热水从花洒里流出来,焕发着明亮美丽的光彩,非常正常,丝毫没有异样。
李婉瞪着哭红的眼睛,傻愣愣地看着:
“啊?”
向饵疲累地轻声说:
“没事了,你快点收拾。”
说完,她按住墙面,一点一点挪动双腿,走出了浴室。她顺手要关门,却听身后一声惊叫:
“别关门!别……”
她于是扔开门把手,自己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到自己房间。
来到房间门口时,向饵停顿了一会儿,目光从那老旧的黄色灯光,缓缓上移、上移。
到了和自己书桌平齐的高度,她看到了,果然。
那尊神明雕塑,正直勾勾地,用那只血色眼睛盯着她看。
透过昏黄灯光,那眼睛里似乎放射出晶亮的荧光,好像花洒中那些干净清水,也仿佛……孕育在雕塑中的神明之眼。
安静的,阴森的,带着邪恶和异类意味的,看着这个快要摇摇欲坠的她。
向饵终于走进了屋子,她别无选择,只能像猎物走进蛛网一般,将自己送入这泛黄的灯下。
“砰”地一声,她关上房门。
小屋里只剩下她和雕塑对视着,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这样的邪恶神明,会免费实现信徒的愿望吗?更何况,她根本算不上信徒。她下午那会儿还捏爆了神明的一只眼球呢。
大概……神明在接受她的愿望时,早已预设了她要付出的代价。
那么,她能付出什么代价?
她环顾四周,这屋子简直是什么都没有,最值钱的笔记本电脑,大概神明也根本看不上眼。
向饵遍体生寒,她的视线……缓缓转向了她自己。
除了她自己,她一无所有。
所以,神明想要……她。
第8章 甜香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像是一艘与世隔绝的小船,飘荡在潮湿夜晚的风中,带着人的精神莫名微微晃荡。
向饵侧耳细听,什么也没听见。
浴室里哗啦的水声,窗外秋夜里不断鸣叫的夜虫,随风飘摇的香樟树枝,时不时的电车马达声……夜晚本不应该如此安静。
可是她就是,什么都听不见。
也什么都看不太清楚。视线看出去,窗外一切也都影影绰绰,看不太清楚,月亮仿佛披挂着一层毛边,从玻璃外非常遥远的地方,摇摇摆摆的照进来,越看越是发晕。
世界……被隔绝在小屋之外。
而向饵和藏身雕塑的邪神,正对面而立。空气似乎逐渐开始变化,她想……对方要如何收取代价?又要收取什么代价,现在不正是下手的时机?
她意识到接下去可能会发生什么了,也许是她的血肉,也许是她的精神,她要被收割了。
她往后退却,忽然间拔腿就跑,朝着房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