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陵带着几个朱衣众沿着宫墙巡视时,正与另一支正在巡视的羽林卫擦肩而过。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讥讽嘲笑。
“哟,朱衣卫也被发配过来巡街啦?”
“不单巡街,刚才还被一个内监训斥呢。”
“不会吧?堂堂右使,混得比内监还不如?”
“她哪敢得罪,那可是圣上亲信太监的干儿子!”
朱衣众闻言都面带不岔,迦陵也再忍不下心头屈辱委屈,回头骂道:“那也轮不到你们这帮蠢货议论!”
羽林卫们哪里肯受她的骂?立刻回头推搡起来,两边人马很快便争执成一团。
街头马蹄声响,恰有个鲜衣怒马的男装少女带着从人自拐角处经过。扭头看到羽林卫头领反扭住一个朱衣卫女子的手,当即便眉头一皱。缰绳一牵,拨过马头,便策马飞奔而去。
身后侍女焦急地追赶着:“郡主,王爷还在行宫里等着您一起面圣呢!”
——正是沙西王独女,金明郡主初月。
初月纵马赶到,一勒马缰,那马人立而起,高声嘶鸣。
朱衣众和羽林卫都惊了一下,停下争吵,同时望向马上之人。只见那女子一身利落男装,生得飒爽挺拔。眉眼漆黑明亮,顾盼神飞。
她看向羽林卫头领,道:“王九。”
头领看清她的模样,忙和众手下一起行礼:“少主人安好。”
初月来得急,此刻却没有发怒。反而翻身下马,一把搂住王九的脖子,将他压在自己肋下,状似亲热地笑嘻嘻道:“你还记得你是沙西部的小崽子,记得我是你家少主人?”
王九躬着肩膀陪笑:“记得,记得。”
“那你为什么还要在行宫重地,随意殴打女子?”
王九理所当然地辩解道:“禀少主人,她们不是普通女人,她们是朱衣卫。”
初月重重地一拍他脑门,反问:“我也不是普通的女人,那你也敢打我喽?”
王九一寒,忙道:“小的不敢。”
初月这才放开了他,道:“沙西部乃是大母神所创,族训里面要你们待姐妹一如兄弟,都忘到狗肚子里去啦?!”说着便一踢王九的屁股,似笑似骂:“去,给她们赔礼!”
头领只得不甘心地冲一众朱衣卫抱拳致意:“对不住了。”
迦陵没理睬他,心里却已领下初月的好意。连忙带着手下向她行礼道:“多谢郡主!”
初月也不应答,只含笑看着王九:“这么敷衍了事,还委屈上了?”
王九心里不服,不肯说话。
初月便正色道:“羽林卫向只从沙西、沙东和沙中三族里选人,你们的一举一动,其他两部都看着呢!还记得去年太阳节赛马的时候我们输给沙中部,有多丢脸吗?今天我教训你们,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整个沙西部的颜面!”
王九闻言一凛,忙道:“小的错了!”
他带着众手下向迦陵等人深深一礼,道:“对不起!”
初月笑道:“这还差不多。”便抬手拍了拍王九的肩,吩咐道,“巡完了这一圈,去墙根下罚半个小时的站,明儿我再请你们喝酒!”
这才翻身上马,一掣缰绳拨转马头,给迦陵丢下一句:“女子为官,本来就比男人不容易,这些小事,就别太放在心上。”便一夹马背,纵马奔向行宫。
来到门前,不待通禀,便纵马直入。
身后侍女小星急急地追了进去:“郡主不可!”
羽林卫恭送她之后,对一众朱衣卫抱拳致意,便转身离去。
有朱衣卫感叹道:“早就听说金明郡主喜欢穿男装,没想到却是这么个性子。”却又不解道,“她怎么会突然替我们出头?”
迦陵望着初月的背影,道:“她母亲安阳郡主之前掌过兵,嫁给沙西王后却不得不退居后院;她自己现在也管着沙西部的三成的骑奴。所以,她知道这一身官服,对于我们有多重要。”
朱衣卫中一众女子,都陷入了沉默。
初月走进行宫,安帝和沙西王都已等在房内。
她才不过十八九岁年纪,面见天子却是丝毫都不畏惧。如一团烈火般快步进屋,见到安帝,利索地一抱拳,脆生生地行礼道:“臣女初月参见圣上!”
安帝打量着她,笑道:“平身。朕快有四五年没见过你了吧?女大十八变,真不一样了。”
初月一笑,起身道:“谢圣上夸奖。不过圣上的意思其实是,小时候明明还是个丫头,现在怎么成了个小子啦?”
沙西王初远立刻呵斥道:“放肆!”
他满面胡须,身量高大稳重。五十容许的年纪,并不比安帝年长几岁。却早已无安帝那般的雄心壮志,看上去便老迈许多,很有些平和慈祥的意味。他平日里很是骄纵宠爱女儿,在安帝面前却谨慎端正,不容初月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