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点都不难猜。”脚下的人突然接话,声音低哑,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不像你们那么聪明。我不会掩藏自己的凶手身份。几个本了,你们每次都能找出真凶,凭什么这个本找不到啊?
可我怎么办?我上个本已经输了一次了,我不能再输了啊!我不能被抓出来!我会死的啊!
你们都把我当傻子,当跑腿的狗腿子,你们会保护我吗!我只能靠我自己!”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像是找到了宣泄自己复杂而庞大的负面情绪的渠道,说到最后,甚至已经是声嘶力竭。
白昼用仇恨的眼神盯着在场的几个人。他原本白净清秀的脸庞涨得通红,端正的五官被嫉妒仇恨的毒汁熬得狰狞可怖,鼻孔扩大,鼻翼翕张,喘息声粗重得如同一头低下头准备用角顶死敌人的公牛,只有把敌人顶地肠穿肚烂、血肉横飞才能罢手。
卞景和讶异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生。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们什么时候正眼把我当人看了!在你们心里,我就只是个屁用没有的小跟班不是吗!”
他不管不顾地宣泄着自己心中的愤恨,那种绝望却偏激的样子,让人联想起被猎人逼到死角的鬣狗。火/枪中还未散尽的火药味让他知道自己死期已到,但这只能激发野兽更不理智的对抗。
卞景和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这个肆意用言语攻击他人的男人。这么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白昼已经长大了,或者说,他原本就不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小男孩。
他从不知道白昼心里是这么想的。
一直以来,白昼表现地就像个邻家弟弟,遇到什么事情总是乐呵呵的,脸上的烦恼困惑从不会超过三十分钟。在剧本里,他也一直很信服听话,一口一个宗哥卞哥的,小蜜蜂似的围着其他几个玩家转。
虽然在上一个本里,白昼作为凶手展示出了自己心狠手辣的一面,但卞景和也能够理解,大体上仍然把白昼看成个小屁孩。
他没有想到,在快活的、没心没肺的外表下,白昼心里已经积压了那么多深沉浓重的负面情绪。
一只手突然扣住了卞景和的肩膀。
那只大手骨节分明,大而有力,轻轻松松就罩住了卞景和瘦削单薄的肩胛骨,蓬勃的热力透过薄薄的衣服浸染到他敏感的皮/肉上,留下烙铁般鲜明的触感。
卞景和那些罕见的纤细思绪被打断了。
白昼还在地上怒骂着,他却没法再分给对方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只是有些紧绷地回头,脖子僵硬地挺直了。
宗柏放大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仍旧笑眯眯的,深刻鲜明的眉眼懒散自然地舒展,居然有一种难得的沉稳与优雅。
“好了好了,这可不怪我们,”宗柏冲地上的白昼说,目光却仍然聚焦在卞景和脸上,搭在他肩膀上的右手也安慰一般地揉弄了几下,
“你觉得我们几个看不起你,那你凭什么杀了唐笑笑和木婉?她俩对你算得上仁至义尽吧?”
卞景和感觉到自己的面皮微微发烫,一旁的扬平静地用那双紫眼睛瞧着他们俩,这感觉实在怪异。
卞景和咳嗽一声,与宗柏拉开了距离,小心越过地上散乱的杂物,走到一旁的墙角站着。
宗柏没有追上来,向后一靠,凶悍而健壮的腰部靠在了小小的桌子沿上,好整以暇地睨着地上的白昼。
哪怕在这么个凌乱狭小的房间里,他此刻看起来也像个暴虐强权的国王。
白昼顿住了。
他似乎不知道怎么回应着尖锐的指责,苍白失血的嘴唇无力地开合几下,却憋不出一个字来,只有些微的气流声。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捂住脑袋,手指插进凌乱汗湿的黑发里,痛苦地收紧,语无伦次地解释:
“不是、不是的……我没有想杀了她们俩,但是我没有办法,你懂吗?我没有办法!
唐校花和木乘务知道太多了……如果我不杀了她们俩,她们一定会指证我的!我再被票一次,真的会死的!我真的没办法!”
这么一通说辞似乎说服了自己,白昼猛地抬起头来与宗柏对视,哭过的眼睛布满红血丝,看起来十分怪异。
宗柏挑眉。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实在压迫感十足,漆黑的眉毛与眼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权,让人难以直视。
白昼没有坚持多久,颤颤巍巍地低下头。
卞景和叹口气,无话可说。
其实他们几个玩家早就在上一把的桃源里商量过,万一白昼这个本又是凶手,那就故意票错人,让白昼活下去。
当时白昼正瘫在沙发上吃一罐番茄味的薯片,吃几片就舔一舔手指,把手指吃得油乎乎的,嘴角也是薯片的碎屑,听到几人的讨论结果,还挺高兴地扑过来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