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伯延人前维护女儿,是不忿于宇文淮对女儿的态度;人后教她,是怕她以此为傲,遇到不满之事,便出言驳斥,起了骄矜之心。
他所思所行,全出于一个父亲对女儿全心全意的爱护。
“虞伯延,你何时竟变得这般畏首畏尾了?”崔氏眉尖微蹙,似是第一次发现丈夫变了个人般,“你年轻时的志气去哪了?当年你面对云州那帮武将时可从不胆怯,直言:刀剑加于吾身亦不改其意。何等无畏,何等令人折服。今日烟儿不过是多说了几句不出格的话罢了,也没什么风险,何至于瞻前顾后,犹豫难言?”
“有人说酸话、怪话,咱们直接迎上去便是。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崔氏柳眉倒竖,一双长而媚的眼里满是怒火。
她本是将门之女,少女时期性如爆炭。嫁人生女后,虞伯延温和沉着的性格感染了她,她的性子才逐渐柔和下来。
只有某些时候,遇到让她不满之事,她才会露出本性,显出几分率性来。
“大嫂说的是。”一直未曾说话的李氏赞同道,“烟儿这性子直率可爱,哪里需要改呢?我观京城众女,皆沉闷得如同泥胎木塑,让人见了只觉无趣。咱虞家这么大的家业,还怕护不住她?”
李氏这话,半是恭维,半是出自真心。
宫里头有一个得宠十数年,风头正盛的贵妃娘娘,府上大伯官至一品,为天下文人魁首;丈夫官职虽小了些,毕竟也是一方宰执。
这样的门第,哪里又需要担心自家儿孙犯点小错?随便遮掩一番,便能含糊过去。
李氏对于大伯的小心谨慎略有不满。
至于对侄女虞行烟,李氏一方面觉得她性情过直,不如寻常女子柔弱温顺,另一方面,也希望女儿芷烟能学学她的大胆,不要怕行差踏错,举止大方些。
她的眼神往主座下方的三人身上定了定,心电神转。她注意到:那边三位殿下的眼神可时不时地往这边转呢。
想来是行烟的表现让这些人起了些兴致。
她抿抿唇,不着痕迹地动了一下身子,刚好将虞行烟遮了个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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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对面的长几上。
庆王陆俭见视线被挡,持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眼里一道戾气闪过,转身问邻桌的男子,“三弟可看清楚了?她的容貌比起你的侧妃如何?”
“差之远矣。”
端王摇头,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他新纳的侧妃也是京城有名的美人,生得雪肤花貌,清丽无双。可与那虞家姑娘相比,竟被比了下去。
当然,也不单单输在容貌,更兼在那份气度上。侧妃虽美,却无神韵,每回见他,都是掐着一把细软的嗓子,温温柔柔地唤他。
和寻常女子无甚不同。
虞家女郎他所见寥寥,今日细看一番,竟是个极为聪明的绝代佳人,再看侧妃,便觉得不过是一虚有其表的庸脂俗粉罢了。
陆俭听了他的话,暗自嗤笑一声,又不着痕迹地往右手方向投去一瞥。
只见桌案上的男子正自顾自地喝着酒,仿佛没听见他们二人的话似的。
是陆俭看惯了的平淡无波。
陆俭忽地生了怒。
不过是投胎本领比他高了些,才让他从宋皇后的肚子里生出来,成了中宫嫡子。要论骑射,论文采,他哪里比不上陆霁?
方才宇文淮自诩聪明,夸他“性格缜密”“日后为大魏重臣,”,肯定是以为自己会欢喜他这样的吹捧之词。却没想到自己最恨别人提及自己的庶子身份。
他不觉得自己哪里有落于人后,只觉得他们有眼无珠,识人不准。待哪日他登临帝位,必要给昔日轻视他的人一些教训。
思及这儿,陆俭眸中的戾气又浓了些。
端王内心也有其他想法,只不过,他的想法,向来只针对女人。
“大哥,我听说你和这虞家女郎曾朝夕相处过三日,你看她如何?”
端王陆离忽开口问道。
他越看越觉得虞行烟颇合自己心意,想要多了解她。左右自己正妻的位还空悬着,让她为自己正妻也未尝不可。
小家碧玉,百依百顺地见多了,遇到如虞行烟这般的女子,他有了兴趣。虽长得白净文弱,可端王却是个多情的性子,见到好看的女子,不说走不动道,但总能涌出不少念想来。
他话说的暧昧,可却没怀疑过两人的关系。
毕竟,在他看来,两人首先是表兄妹,身份略显尴尬,其次,她姑母和先皇后发生过龃龉,间接影响了后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