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老人家就想把家里的积蓄掏出来了,帮孩子还债了。
只要他肯发誓不会再犯,把钱还了,以后大家还好好过日子,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为人父母的,总是能轻易原谅自己的孩子。
可姥姥不敢直接对大女儿说这话,大女儿这些天一直板着脸,谁提窦春雷她都要生气,姥姥也害怕。
果然,听完姥姥的话,窦春燕立马冷笑了一声:“他?他在外面叫人打死都是多余的,您还提他干嘛?”
姥姥忍不住反驳说:“你说的那是什么话,不管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总归是你的大哥啊,你大哥小时候多疼你,什么好吃的都悄悄给你留着,现在家人有麻烦了,你说这话让人寒心。”
窦春燕忍不住提醒她:“妈,大哥那不是别的事情,那是赌博,您知道赌博是什么意思吗,他一旦沾上这个东西,他就毁了!”
姥姥当然知道。
窦春燕跟许元福上一个厂子的厂长儿子就染上了毒瘾,最后闹的家破人亡。
她当时就觉得,那样的孩子,打死了最好。
可现在这种事情瘫在她的身上,她是怎么都下不去手的,那是从她身上掉来的一块肉啊!
姥姥说:“你把他叫到家里来,我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咱们让他写个保证书,以后他就不敢了,再也没有下次了,咱们一家人还想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
窦春燕不相信。
可是她妈又说:“孩子,你不知道你爸心里多难受,白天你在这里,他从不跟你说,但是他一到晚上就偷偷哭呢,他自己披着衣服去大门口坐着,说要等你大哥回来。”
窦春燕说:“好啊,我说怎么一天比一天瘦呢,原来是不听劝,跑去外面吹冷风了,行,你们就这样吧,不听我的话,我也不管你们了!”
说完,转头就走。
姥姥在后面唉声叹气,问她有没有办法能找到大哥。
窦春燕几步飞快走出大门,在拐角的瞬间捂住脸,泪如雨下。
她一口气走出了家门,想要回去自己的家,结果走了几步,路过姥爷所在的屋子,隔着一层窗户,又听见了老人枯朽干哑的咳嗽声,窦春燕的脚步停了,她死死咬着嘴唇,想要继续往前走,但是那双脚就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怎么都走不动了。
她听见了父亲压抑着的叹气声。
忽然,也就是那一刹那,窦春燕妥协了。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可当母亲说起家人的时候,她心中同样是有波澜的。
大哥确实对她很好,不能因为他犯了错就不认亲人了,他们可是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亲兄妹。
她始终都记得,南南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一天夜里忽然发了高烧,她和许元福都急坏了,镇上的医院看不好,他们乘车连夜把孩子送进了市里的儿童医院。
那个时候的她只知道哭,许元福也甚少来市里,连大医院的住院流程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大哥连夜带着钱赶过来,帮他们跑着交了钱,把孩子给安顿好,还给他们买了热腾腾的饭菜。
孩子在医院的时候,他们的钱就想流水一般往外送,这样的花法很快就让年轻的小夫妻捉襟见肘了。
可她大哥什么都没说,直接掏了自己的腰包,借给他们五千块钱。
记忆如同泄闸的洪水,一旦开始如论如何都止不住。
待到窦春燕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身体都被外面的风给冻僵了。
她抹掉了脸上未干的泪痕,拿出了自己手机,找到通话记录中那始终没有被她接起的电话,拨了过去。
对面的人似乎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要颓废了,可看见了来电显示,他还是打起了精神,充满了期待。
窦春雷一直不敢出现在自己的家附近,他害怕给家里人带来麻烦,尤其是在父亲生病住院之后。
可逃亡的日子让他心中充满苦楚,一开始,他死咬着一口气不肯松开,想要自己想办法换上那笔钱,不连累年迈的父亲母亲。
可后来,他的妻子不管他了,他的孩子听了妻子的话,不认他了。
他在外颠沛流离,过得甚至不如一直接变的流浪狗,他失掉了尊严,恐惧让他开始退却,于是他想要获得亲人的谅解与帮助。
窦春雷是忐忑的。
在被妹妹打了一巴掌之后,他是惶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