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爷子的律师,宣读了遗嘱:不离婚的话,我俩的信托基金会高10%,离婚了各自少8%。”
姜蝶珍柔声问:“姐姐确定好了,怎么选吗?”
姜芷兰点头,缓缓解释道:“宁宁,这身伤,我已经受够了。我之前为了名声和环境,不愿意被人揭开伤疤。”
“后来一次外出采访,还是被同事知道了。”
“其实这个世界,很黑色幽默的。”
“我光鲜亮丽站在别人面前,他们背地里都会说我的难堪。”
“反而我自揭伤疤,他们觉得我过得没他们好,才会有优越感。
“我反而能从怜悯里,得到更多的尊重。”
姜蝶珍坐在她对面。
她的呼吸从急变轻。
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抱着手上的小猫,看着姜芷兰:“姐姐。”
姜芷兰仰起头,用剩下的面膜敷脖颈,随意道:“嗯?”
姜蝶珍:“小时候,我一直很别扭,想摆脱你的光环,又暗暗地崇拜你。”
姜芷兰笑了,“那现在呢,我这幅难堪的样子。为了柴米油盐,和方家纠缠不休。唉,是不是光环已经消失不见了。”
姜芷兰等了很久。
她都没有等到姜蝶珍回答。
她手指蜷缩得很紧,指甲陷入掌心的肉里。
是这样吗?
——她让宁宁失望了。
全世界最崇拜她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
她们都被置放到“社会”这个最大的命题里。
她已经不是令姜蝶珍崇拜的,成绩优异,数竞获奖的姐姐了。
姜芷兰很久都没有回过神。
姜芷兰从不在外人暴露自己的脆弱。
连失落都悄无声息地隐匿着。
——在她闭上的眼睛里。
一只柔软的毛绒猫咪靠近了姜芷兰的睡袍,然后蜷缩成一团,睡在她的身边。
是姜蝶珍的“咩咩”。
小猫耳朵橘色的聪明毛,靠近姜芷兰的手肘,有微微的痒意。
姜芷兰睁开眼。
姜蝶珍手里捏着一大叠的信件,并腿跪坐在地毯上。
见姜芷兰看她。
姜蝶珍温暖地笑。
她对姜芷兰说:“姐姐,我想让你读一些信。”
姜蝶珍拆开颜色暗淡的牛皮黄纸。
她细白的手指挪开,里面掉落出一张小苍兰的信笺。
姜蝶珍:“我前段时间,不是和煾予去过贵州吗。”
“这些都是那些孩子,托我带给你的信。”
姜芷兰看着熟悉的淡紫色。
她浑身一颤,从心底期待着什么,思绪飘得很远。
仿佛回到了去年夏天。
姜芷兰去采访这些孩子们的时候。
他们的热情,治愈了她整个夏日。
“姜芷兰姐姐:
见字安。
我是你帮助过的学生,初一三班的班长温静。
写信的时候,我的眼泪把蓝黑墨水浸染了。
我改了很多遍,才誊抄到这张纸上,希望不会有错别字。
我记得你给我们播了一段纪录片《再会长江》。
藏族女孩从来没有走出大山,所以纪录片的人员带她去了上海。
她见识了大城市的繁华,写信说“我想开个小客栈。”
后来,十年后,她真的做到了,在香格里拉开了一个客栈。
你播放完这一段,激励我们。
让我们写下梦想。
我一直趴在桌上哭。
你递给我的纸巾很香,我还留着。
纸巾已经都没有香味了,我还是舍不得用。
临走那天,你问我们梦想。
同学们都推着我,上讲台回答。
我红着脸,支支吾吾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今天,小蝶姐也来了,我委托她把这封信带给你。
我想考上县城里的高中,我想给家乡修路。
北京好像离我们很远。
我画了承天门和国旗,照着书里画的。
这是你每天下班的路吗。
我想高考后,去走一走这条路。
以后呀,在老家也修一条这么平坦的路。
我和奶奶,经常守着看你的新闻联播,字正腔圆,好棒好棒。
每次你的镜头,出现在画面里,我就特别振奋。
你是我努力的目标和动力!
我的字是不是顺眼多了。
为了给你写信,我每天都在练字。
奔赴是双向的。
芷兰姐姐,请你一定要幸福。我们所有人,都在远方祝愿着你。
......
同样的信,还有厚厚一沓。
这段时间的姜芷兰,其实也为信托基金的事情心动过。
她也考虑过,不离婚。
但此刻——
“我也祝愿着你。”
宛如一股暖流,钻进姜芷兰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