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熹笑意一僵,不知沈纵颐这话勾起了她何种往事,她脸色不自然了瞬,匆忙掩盖后先行了一步,“好,沈姑娘既然不允,我便不会如此唤你了。”
“今廿那边,我自会吩咐,切莫忧心。”
沈纵颐正待跟上,苏行章拦道:“已已,我另寻其他法子帮你找兄长如何?”
“为什么?”少女乌亮的眸子闪烁着疑惑。
苏行章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四周,长眉紧锁:“此地......很怪异。”
他在刑部待了十年,审问过成千上百个血债累累的死囚,见过无数具尸体,早已对血腥与谎言的气息熟悉无比。
今府看似繁花锦簇,明亮干净,可是在阴暗的角落里却隐隐散发出腐烂臭气。
刚进门的一刹那这气味十分浓烈,但转瞬间却消失得一干二净,遍寻无果,苏行章思来想去,还是离开为好。
方才今熹脸色的异常更让他肯定了离开的想法。
沈纵颐清楚苏行章的多心在何处。
今府罅隙中的血腥气她也闻到了。
不同的是,直至此时她鼻尖都弥漫着此种气味。
死得久了,对这些类似同类的味道也就熟悉和敏锐起来。
不过叫她意外的是,自己并不讨厌血味,甚而有些喜欢。
沈纵颐从前可没发觉过她有这个爱好,必是焉极幻境搞的鬼罢了。
接连的刺激与危险,叫她对自身在境中的身份更有兴趣了。
对于苏行章的提议,沈纵颐了了想道,他想走的话,她也不会过多拘着。
遇到了今熹今廿,她便有了更好的踏脚石。
苏行章还算个好人,对他这种光明高洁的人物,沈纵颐既不喜欢也不讨厌。
有用的时候利用一下,其他时候放任自流最好。
此类皎洁如月的人,一旦在意起来便会尤其黏缠,反挨一刀也是可预见的事情。
短短几息,沈纵颐便忖量好所有,即大方地挥手道:“好吧,那你回去吧。”
“......已已你呢?”苏行章顿了下,“你可要与我一起?”
其实从少女的肢体语言便可得到答案了。
他不过是为着心里那点侥幸才开口询问。
“我当然不回去呀。”沈纵颐回眸扫了他一眼,转身丢下一句:“我觉得我哥哥在这里住过,我要待在我哥哥从前待过的地方。”
她说完已小跑上了前面。
总是一副无忧无虑的天真模样。
苏行章抬眼望了眼深院飞檐外的天空,清幽幽的天空,太阳像一颗巨大的眼睛,无神地注视着他们。
清朗眉眼更添一分深沉,苏行章抬手按着腰后匕首,没有过多犹豫,迈开长腿紧缀于少女身后。
*
与今府其他地方的花团锦簇相比,这间名为朝云阁的庭院尤显寒酸清寥。
苦竹森森,屋顶在竹叶中若隐似现,无鸟鸣虫唧,有人经过,除了脚步声便是一片寂静。
今熹一身暗紫的紧袖衣裳立于竹深处,身姿挺立,身侧的奴仆们则是低头弯腰、掩映眉眼。
她静静等着沈纵颐。
沈纵颐甫一进入这处院子,立刻感到一阵剔透的凉意。
没有生风,她的发尾却轻轻飘起。
雪白娇面呈露无知,她肆意地张望了会儿院子,兴致勃勃地开口道:“这里是我从前住的地方嘛?真好看。”
好看?
苏行章无声将此处的幽冷阴凉纳入眼底,分明是无人问津的陈旧住所。
而这就是已已姑娘从前的住处。
设在主院乃至客远外的偏远之地,那甚么莲花池,分明是一道巨大的隔阂,将此地与府内兴荣生生隔断了。
在内苛待已已,于众人面前却是一副重视假象。
苏行章眼神生冷,无怪乎已已姑娘失去记忆,定是曾经被欺负得狠了,痛极之下方遗忘了一切。
少女尚在惊奇于陌生又熟悉的院景,苏行章深冷的目光笔直地射向台阶上的今熹。
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短促一触,又带着彼此的敌意警备迅速分开。
“沈姑娘,这便是你的寝居。”
沈纵颐看向今熹,笑盈盈的:“谢谢你,我喜欢这里。”
今熹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而后也抬起笑眼,亲切道:“你喜欢就好。这里是府内唯一清静干净的地方,它永远都会是你的。”
“唔......”沈纵颐像鸟儿般四处观望的动作突然停下,她扬起下巴,问道:“我哥哥住在哪里?”
今熹微滞,半晌垂眼轻声道:“朝云阁竹林后有一茅草屋,那便是归宥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