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邬道升侧过脸, 声冷神淡。
“哥哥......”
她葱白的指尖堂而皇之地指着在烈火中的房子,“他让我不要走。”
邬道升蹙眉,一双能见鬼识人的天眼迅速地打量完四周。
归宥从捉鬼正道堕落成害人妖道后, 付出的代价便是体内魂魄。
此类人死了便是死了,没有变鬼一说。
所以从冥火熄灭的那一刻起,归宥便已魂飞魄散。
为防不测, 他还是细致地将此地鬼魂都筛了一遍, 确认归宥是死透了。
他甫一将目光重新聚焦到沈纵颐身上, 便看见她双手交握,背对冲天火光, 对着他茫然呢喃:“......他却先走了。”
邬道升抿唇走到她身侧,“你很快便会忘了他。”
沈纵颐怔了下,“可我不......”
她话未说完,后颈忽然传来一阵钝痛,浑身失力,瞬间昏了过去。
邬道升一把捞过沈纵颐软绵绵的身子,将少女打横抱起,表情冷峻地大步朝前走去。
不一会儿,从身后传来木屋坍塌的声音,阴风拂过断壁残垣,所到之处,从死灰中勾起星点的红光。
*
沈纵颐醒来时,后颈尚隐隐作痛。
她轻轻按了按被邬道升袭击的地方,受痛下不由嘶了一声。
话都没说完就打晕了她,还真是雷厉风行,一辈子心硬如铁的东西。
沈纵颐撩开垂落的如瀑青丝,转眼朝周围看去。
桌椅齐全,地方宽敞,从走廊上传来的应和声与嘈杂的交谈声可以判断出她正身处一间客栈里。
宛若是默契,她醒了不多会儿,门口便响起了敲门声。
“姑娘,您醒了吗?”
来人是客栈小二,并非邬道升。
沈纵颐咳了声:“请进。”
那小二低头匆匆进来,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抱着个包的严实的包袱。
他将饭放下后,将包袱搁在凳子上打开,轻声道:“这是邬道长吩咐小的送来的,他还让小的带话给你,安心歇息,晚些时候他就回来。”
说完,小二便又匆匆出了门,从头至尾都未曾看过沈纵颐一眼。
沈纵颐被他匆忙的动作堵得连谢谢都不及说。
她便转眼看向前方的凳子,粗布包裹打开,呈现出一双秀气精美的绣鞋。
归宥没给她穿过鞋,似乎是怕她醒了就离开。
沈纵颐承认归宥的做法的确限制了她行动,没有鞋她跑不出了木屋,屋子四周都是深山老林,随意的一块地上都隐藏着无数颗尖锐如针的石头。
若非邬道升到来,她还要徒费许多口舌。
取了鞋穿上,尺寸合适,甚至还和她的衣着是同一色系。
沈纵颐低头盯着鞋面上的绣案,翘起鞋尖晃了晃,唇角微勾。
很好,穿这双鞋逃跑再舒适方便不过。
坐在桌旁,她望着食盒里清淡的菜饭,执筷吃了点便阖上了盒盖。
听到屋外人声嘈杂,沈纵颐便循声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往下瞧了瞧。
她的房间临着一条热闹街市,开窗后便是琳琅满目的摊面与形形色色的人群。
沈纵颐拄着下颌观望了半刻,发现此景与境外凡间并无不同。
正欲收回目光,她蓦然间注意到街面上的一处异常。
似乎......售卖捉鬼护身物什的摊子也太多了。
桃木剑古铜钱,黄纸朱砂护身符一应俱全。
她重新打量起街面上的人,注意到几乎所有行人都是行色匆匆、目露忧惧,甚少有愿意驻足闲适的。
他们中间弥漫的紧张气氛隐秘而古怪。
在屋里光看肯定探究不到什么,沈纵颐想了想,决定冒着点风险上街打听一番。
她转身打开门,不妨隔壁也同时打开了门。
沈纵颐不由扶着门框往右侧一看。
二人对视,彼此愣了愣。
她邻间住着的是位男子,着雪青色圆领长袍,银冠束发,面容清隽俊逸。
沈纵颐认得他,此人正是灵均宗掌门的独子苏行章。
焉极幻境会封印入境者记忆,沈纵颐不知为何自己是例外,便试探着有没有其他人与她一般。
她对苏行章微微一笑,眼神温和。
苏行章若是没有失去记忆,应会认出她。
两人五十年前有过短暂的交集,他是灵均宗的大师兄,也是修真界最大丹药宗未来的掌门人,总是免不了与别的宗门多加交涉的。
沈纵颐作为陆浑山大师姐,和他在专比炼丹水平的比试上见过。
望见陌生少女对自己展露笑颜,苏行章喉结微动,有些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