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沈纵颐踩着邬弥手掌走下宽剑。
甫一抬眸,便看见在江春与洞府外等候的几人。
都是熟悉面孔。
面色清冷的江春与,笑得白牙乱晃的孟照危,还有个她意想不到的人物,疏离有致的苏行章。
她抬眸对三人笑了笑,而后便发觉他们的视线移动,从她的脸划到下面去了。
沈纵颐垂眸,傀儡恰时收回了扶在她小腿上的手。
应该是以人做梯的行为太让人不齿了。
她想到,不由敛眉,对傀儡再次低低地说了声抱歉。
傀儡起身,他身上暂时还穿着不讨喜的沉闷黑衣。
他不知为何主人几次三番与他客气,这让他贫乏的认知里生出一个名为“抛弃”的概念。
于是不知出于是宠物还是工具的心思,他接着半跪下身,用脸颊轻柔地蹭了蹭主人垂在腿侧的手。
蹭完,他仰头,黝黑沉静的眸子倒映着沈纵颐的身影:“主人。”
“……邬弥,你、你这是作甚?”
沈纵颐猝不及防,纤薄身体不由退了退,双眸惊愕地看着单膝跪在地上,出乎意料的傀儡。
不远处还有人观望的事实,让她做不出更多迅速有效但难免暴露冷漠戾气的处理,只好咬着下唇,做出最缓慢但符合她形象的事。
“你……先起来,”沈纵颐跟着俯下身,捧起傀儡的脸,拇指在傀儡温凉的皮肤上按了按:“先回一半峰,我很快回去。”
脸上真实而柔情的抚摸无意识安定住了傀儡,他点头,站了起来。
表情依旧木木呆呆的,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
他这次乖顺地离开了。
待其离开,沈纵颐背对着在场其他三人的身影有些僵。
她抿了抿唇,花瓣般美好的唇瓣被轻轻抿住。
她没想在其他人面前暴露和邬弥之间的相处模式。
虽然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也不会给她带来额外利益。
没有利益的事情,被小傀儡愚蠢地送到手上,似乎成了麻烦了。
工具就该安安静静地听话,为什么要像狗一样顶她的手邀宠?
沈纵颐垂眸,眼底闪过一丝厌烦。
不过身后的人也没出声,不知态度几何,沈纵颐蹙眉,叹了口气还是转过身。
“邬弥他……”
她刚要解释,忽然冲到面前的男人却打断了她的话。
随着对方的靠近,一股热烈的气息也扑面而来。
沈纵颐眨了眨眼,抬眸望向高她许多的人。
“纵颐!”孟照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乐子,兴奋得双眼发亮。
他本来就是双又圆又大的猫儿眼,如今高兴得睁大,眼中清澈黑透的光耀眼得不可思议。
他一把抓住沈纵颐的手,不由分说地便将其往自己头顶按:“我也要!”
沈纵颐迟缓地缩了缩手腕,孟照危察觉到她的动作,登时有些委屈地道:“为什么不摸我!?”
她张口,他又忽然蹲了下去,蜜色的结实手掌抓住她的手,茶色发顶不住地蹭着他掌心,而后自顾自兴奋给她找补:“我知道我知道,我太高了纵颐够着难受。我蹲下来啦,纵颐纵颐摸摸我嘛,那傀儡脸那么冷,装什么呀装,这么舒服的事情怎么可以用那种脸色呢……”
沈纵颐哑然。
她从来不知道孟照危话还这么多。
……而且真的很不聪明。
从她入金乌州开始,身侧来来往往的都是聪慧绝顶的修炼天才。
天才们天赋高、脑子也灵活,心思敏锐到常常能未卜先知。
可孟照危似乎——是个另类。
或许是和聪明人打交道耗费了太多心神,头一回遇见孟照危这种纯正的笨蛋,没怎么费心思就能得到对方完全的信任,沈纵颐莫名愣了愣。
感受着掌心柔软的发质,垂眸所见便是炼器宗上下捧着的天才器修闪光的圆眼,沈纵颐慢慢地扯出一个笑容,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果然,她只是稍稍揉搓,孟照危就会幸福快乐地眯起眼,哼哼唧唧地要她从摸头到摸脸。
两人之间和谐得太美好了。
看得局外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江春与嗓音冷冷:“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苏行章则是义正严词地批评孟照危:“照危,莫要再对沈道友无礼!”
苏行章和孟照危自小相识,二人同是天赋绝佳的年轻一辈,彼此关系很好。
但即便作为从小到大交好的兄弟好友,苏行章也没见过孟照危对谁这般……谄媚讨乖。
绝大多数时候,孟照危脸很臭,对谁脾气都很燥,一不顺心就抡起他重达千斤的大锤子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