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后, 他侧眸看了眼殿内装饰, 再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的红衣, 半晌, 自嘲地勾唇一笑。
陆叔兢配不上陛下,鸠占鹊巢的他何尝不是,甚而更卑劣。
沈合乾将倒在房中央的陆叔兢踢过一旁, 独身坐在桌前, 他看着金壶上贴的双喜字,有些怔忪。
望了半晌,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小心翼翼而珍重地抚过赤红的囍。
若这是他和陛下的……
沈合乾忽然如烫着了般缩回手。
他眼神惊颤,好似做了窃贼被人抓住,脸颊发热, 心中羞愧。
许久,稍稍平复过来,沈合乾红唇张启, 笑出低哑的一声。
他究竟是在干什么。
他怎敢妄想染指他最敬爱的陛下的。
他不过是一只对她摇尾心动的鬣狗,何以敢敞露贪婪而瘦骨嶙峋的心对她求爱的。
他不配。
沈合乾慢慢站了起来,他仰头望了望透过门隙而照进来的天光, 双眸轻合, 长睫耷在脆弱泛红的眼睑上, 微微颤动着。
他确实可以为陛下舍弃所有。
可是……若她不要呢?
他将陆叔兢药晕,向陛下自荐枕席, 却没有想过若她本就喜欢陆叔兢而不是他呢?
自己恬不知耻地向陛下邀欢,除了自取其辱,更可能还会惹陛下厌恶,从而招致她的疏远。
他有胆力接受这一后果吗?
良久后,沈合乾想通了,抽出短剑折身。
邬道升适时发现了沈合乾的不对劲,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沈合乾蹲身,将光可鉴人的剑刃拍在陆叔兢昏迷的脸上,而后平静地回道:“这是陛下在意的人,我不会动他。”
“我不想陛下生气。”
邬道升下意识蹙眉。
这个凡人太古怪了,他对沈纵颐的情意复杂又浓郁无比,如此剧烈的情意连他这个没有情窍的主神都能感受到,沈合乾却从未对沈纵颐表露出来过。
若是按照快穿局系统检测好感度的标准,沈合乾对沈纵颐的好感值必是不可测出具体数值的巨大。
可沈合乾竟能克制得滴水不漏。
倒是不易。
沈合乾没有杀了陆叔兢。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地上幸运至极的男人,许久许久,抿唇咽下不甘的叹息。
正当此时,门口响起脚步声。
沈合乾眸光一凛,重新回到了房梁,屏住气息隐蔽了起来。
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是个宽袍大袖的男人。
那人五官凌厉,眉眼阴鸷,一进门便将阴冷的目光投向床榻。
梁上的沈合乾看清男人面庞,神情一肃,此人是敌国质子归宥,他来此处难道是为了谋害陛下?
床侧无人,归宥收回目光时偶然一低,才瞧见昏迷在地的陆叔兢。
他冷笑了下,反手关好门,而后便抽出腰后匕首径直朝陆叔兢走来。
匕首抵住陆叔兢脖颈,归宥垂望着地上的人,左右打量,始终没从这张脸上看出比他强的地方。
归宥冷哼:“这种货色,她也吃得下去。”
不过万一她就喜欢丑的呢?
眼神陡然冰寒,归宥手腕加力,薄薄的刃片在陆叔兢脸颊上抿出一道细红丝。
“陆公子?”
门口突然传来宫人的声音,归宥一顿,收起刀侧眸往门看去。
幸而那宫人只在门口停留,高声道:“陆公子,陛下吩咐奴婢将给您送几样吃食,您若饿了,可知会奴婢一声。”
良久听不到回答,那宫人心中纳罕,可是又不敢闯入养心殿,只好再次喊道:“陆公子?”
房内依旧无声。
这时与宫婢一道来的小太监低声提醒道:“这陆公子脾气大得很,不久前连陛下的命令都敢驳呢。陛下走时就见他气冲冲的,现下说不准还气着呢,指定不带理财咱的。”
宫婢惊愕:“这样大气性,陛下竟没有罚他,反倒专令我们送饭来吗?”
太监眼露钦羡:“是啊,我们陛下就是宽宏大量,而且对陆公子情深义重,多好呐,只可惜我是个废人,不然……”
“呸!”宫婢鄙薄,“人家陆公子是贵人,你算什么东西,可别用你这张脏嘴提及陛下了。”
太监讪讪,与宫婢离去。
待二人离去,屋内的归宥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陆叔兢,半晌,面无表情地嗤笑了一声。
匕首被收起来,归宥最终没有下手。
他起身,冷冷地睇了眼陆叔兢,“真是疯了。”
为甚听到她纳面首自己反应这么大,甚至不惜丢命而只为杀了她的情郎。
她这种冷血无情的人也会为男人柔情蜜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