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纵颐回到一半峰,便遇上了邬弥。
在邬弥笨拙的藏灵石前,沈纵颐没发现她的傀儡会对自己有心思。
现在发现了。
沈纵颐冷漠地注视着自己能唯一卸下伪装的地方也就此远去。
“主人。”
邬弥低眉顺眼地迎接她的回来。
沈纵颐墨黑的发在微风下些许飘动着,她的脸被风吹得苍白透明。
她笑了起来。
这让邬弥歪了歪头。
在他记忆中,主人在只有他们二人时,没有主动笑过。
不久前在灵舟上的话语,他牢记于心,可更多是不知所措。
不成想,他心里的昙花一现竟有长久之像?
“主人?”
沈纵颐走过去,一头扎进邬弥冰凉的怀抱,下巴抵着他坚硬的胸膛,在他怀中闷声道:“邬弥,我好累。”
邬弥只感觉被主人的脸枕着的地方空前灼热起来。
他的手抬了起来,却只敢虚虚地托着主人的后脑,定了定神,才低声道:“主人,我们尚在峰外。山阵未启。”
一半峰不启动山阵,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眼里便是透明的。
里间所居之人的一举一动都可观测到。
沈纵颐从不允准在她回来后不启山阵。
邬弥迟钝道:“主人,您伤未好,不若从邬弥身上起来,先进山闭关吧。邬弥守着您。”
沈纵颐摇头:“不必闭关。”
“以及不用启动山阵了。”她补充,“重启再待他日罢。”
“何时呢,主人。”
沈纵颐阖起眸。
何时......待她有了新傀儡时。
待她的新傀儡是个真正的死物时。
邬弥。
你突然开启的灵智——真的让主人我......不喜欢。
第10章 、傀儡会对主人有威胁嘛
沈纵颐知晓邬弥有了灵智,便不能再将其当做一柄剑一把扇子去使用。
她要将其当做隐在暗处的敌人,提防他的反咬,瓦解他的提防。
最重要的是,要警惕他的爱。
一般而言,一柄剑和一把扇子都不会对它们的主人生出爱意,它们被摆放在供人使用的位置上,那么就会沉默地贯彻它“物尽其用”的一生。
但若是这些死物生出灵智,如同人一般思考时,便不能苛求他们始终拒绝爱人与请求被爱。
因此,即便是最低阶的剑,最脏破的扇子,也会因所谓的爱而要求它们的主人——忠诚于它。
没有主人会向他们随时可替换的物件忠诚不渝。
而且邬弥不同于朝鉴、卞怀胭他们,他生来是个傀儡,无情无绪,一百年以来没有品尝过所谓的“感情”。
这也就说明,只要他觉醒了灵识,那么对感情的渴望定会异于常人的汹涌和磅礴。
于是对沈纵颐而言,邬弥现在的价值正因他的灵识而在逐渐变弱。
而他的威胁已在缓慢攀升。
她厌恶所有不经过她同意的“节外生枝”。
“主人,您灵台尚未完全修合,邬弥这便带您去寒池疗伤。”
邬弥对他主人的心理变化一无所觉,他单纯地为主人的态度比以前好而奇怪,奇怪之外,更多的是一种令他想要急促呼吸的冲动。
他活了一百岁,除了修炼和保护沈纵颐,其余时间便在他尽所能地去学习一个正常人的行动与表情。
所以他知道,他的这种冲动在正常人中,有个词形容它——
欢喜。
他欢喜主人的笑容。
欢喜主人的拥抱。
欢喜主人在见到他时叫他的姓名,并且眼睛亮晶晶看着他的样子。
只要是有关主人......有关她的一切,邬弥都能发现自己的身体里会出现这种冲动。
和修真界动辄活了上千岁的修士们而言,一百来岁不过是少年时期。
对于这样的年岁,修士们会说太年轻了。
小傀儡正是太年轻了。
所以他不知道他的这种冲动会给他带来灾难。
而他为他的主人做正常人的第一步,就是踏上这场灾难的开端。
沈纵颐攥紧邬弥胸前的衣物,长睫垂落,如往常般道:“邬弥,我太累了。”
邬弥立即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轻车熟路地抱起主人,转身朝一半峰内稳步走去。
他完全可以御起飞剑,在眨眼间回到主人的寝居。
他没有。
因为小傀儡不久前才将大半灵力给了主人愈合灵台,所以忘记了御剑飞行,也是可行的。
沈纵颐抬眼望着傀儡的面庞,不由伸出玉白的长指,用指尖轻轻地触了触他坚悍的下颚。
“主人。”
沈纵颐感到手下的肌肤立时绷得很紧。
她轻笑两声,貌似无意问道:“邬弥,你还记得是谁将你创造出来的吗?”
说话时,沈纵颐指尖未停,一直勾勒着小傀儡清晰分明的下颌线,直到他平声平调地回道:“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