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听见了她和沈合乾的话,知道自己会被多留在边疆半年,心生不满罢。
沈纵颐经过陆叔兢时,平静道:“陆叔兢,在此多留半年于你而言便如此委屈?”
陆叔兢将剑背到身后,薄唇微瘪,闷声说道:“我才没有那么娇生惯养的。”
是不娇生惯养,来边疆半年像放出笼的兔子一样在战场上乱窜,幸而功夫好,不仅没丢命反而赚了不少军功。
思及陆叔兢战场上的疯样,沈纵颐眼神微动:“不委屈便收了这幅不甘模样。”
陆叔兢反驳:“我不甘又不是因为要留在边疆,我这么着还不是因为……!”
他说话说到半截顿住了,看见沈纵颐的脸竟而说不出口。
算了,说出去也是给瞎子抛媚眼。
她根本不会在乎他真正的心思是什么。
陆叔兢磨了磨牙,忽地泄了气,气馁道:“对不住,殿下。臣说错话了。您放心,臣会好好完成您的命令的。”
“叔兢,不要辜负陆丞相的期望。”沈纵颐眉头微松,“明年开春见。”
“哦。”陆叔兢背着手把剑系在腰后,系好后兀然抬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沈纵颐:“殿下,没有了吗?”
?
沈纵颐蹙眉,“你还要什么?”
陆叔兢咬牙,眼底划过低落与失望。
他忽而轻声说:“殿下,恕臣逾越。”
“……?”
沈纵颐尚未回神间,已被少年抱了个满怀。
她怔了怔,方反应过来陆叔兢所要的是和沈合乾一样的拥抱。
他们两刚下了战场,彼此衣物间满是血腥气,少年却将头严丝合缝地贴在她肩颈处。
即便声音被阻挡显得瓮声瓮气,却还是挡不住语气的上扬:“殿下,每年初春京城都会下一场雨,来年开春雨落之前,我必纵马去见您。”
沈纵颐愣了一息,想了想,终于决定不推开少年,只不过神情依旧浅淡,看不出喜怒。
直至听见他重复她的话与自己告别,唇角方直:“京城不得纵马。”
陆叔兢一怔,立刻急了:“殿下!”
沈纵颐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春雨见。”
终于得到了回应。
陆叔兢心里松了很大一口气,咧开嘴笑:“嗯!”,随之主动但磨磨蹭蹭地松开了怀抱。
“本宫走后,你切记与沈合乾彼此帮助,不得因之前龃龉而构陷算计,若因此误了大事本宫必毫不留情,知道吗?”
说到正事,沈纵颐神色冷肃,气势威重。
陆叔兢郑重颔首,这点事他还是拎得清的。
是时,他抬头撞上沈合乾投来的眼神。
看清那废物表情时,陆叔兢皱眉,而后便生出厌恶与鄙薄来。
沈合乾这个废物竟然这么阴冷地看着他,真是胆大包天。
这种表里不一的东西最令人作呕了!
难以置信殿下喜欢这东西竟多过喜欢自己?!
总有一日要当着殿下的面撕开这废物的伪装。
沈纵颐交代完,不再耗费时间于此,提步即走。
陆叔兢赶忙收回和沈合乾之间的眼神交锋,扭头不舍道:“殿下您现在就回京吗?”
边疆需要她的地方早在这半年里就安排妥当了,故而沈纵颐此时回京完全无负担,嗯了声便骑上监军牵来的快马,先行回营帐了。
回京之途漫漫,她大可不必带着人,孤身察看一番民情也好。
驰骋间,焉极出声道:“主人,方才的两个男子很适合您,利用这二人破欲似更简单。”
毕竟魔尊分魂和主人间尚隔着亡国之仇。
沈纵颐眉梢一挑:“他们这种幻像也可以?”
焉极解释道:“……主人,这二人不是一般幻像。”
她倒是看出沈合乾不一般了,却不知晓陆叔兢。
“焉极,我问你,这幻境中除了我与归宥,可还有其他生魂?”
过了一会儿,焉极才答道:“有一个。”
沈纵颐俯身,口吻有些漫不经心:“在沈合乾身上罢。他身上的生魂是谁?邬道升吗?”
焉极沉默了。
沈纵颐笑:“那么果真是他了。”
无怪乎她偶时能从杀敌进攻的沈合乾身上瞧见许多似曾相识的表情。
那种睥睨万物冰冷无情的模样,不是邬道升专属又是谁。
她的好师尊还真不愧是两州飞升第一人,连分魂都手段了得。
上一次在焉极幻境中绊了脚,这次就有了应对之法。
若她揣测的不错,邬道升让沈合乾的幻像丢丑懦弱,而他在其体内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