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宥斟酌一番,确定这些熟悉的恨意是对那些颐指气使的奴隶贩子的。
于是他垂眸,平声道:“你想杀了他们吗?”
沈纵颐一愣,归宥的心思当真难辨,难道她说想,他就会顶着巨大风险为她杀尽奴隶贩子吗?
真这样做了,又得惹出多少麻烦。
就算是魔尊,也不能如此任性而为吧。
况且她的感受在他那儿又不是十分有分量的。
故而沈纵颐只将归宥这话当做戏言,避开他的注视,慢慢地垂下头。
归宥就凝望着沈纵颐的头顶,半晌后,侧首,伸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手掌抓握,如潮魔气登时从手心处喷涌而出。
“!”
“杀、杀人啦!!!”
尖叫声直冲云霄。
沈纵颐猛地抬眼,入目即是满眼血色,细看来,原来是一场血雾,血雾里还有细碎的血肉。
双眼再次被一只冰冷的手掌蒙住,黑暗降临,沈纵颐抖着声:“你、你做什么了?”
归宥只是淡淡道:“杀了他们。”
……他们,是指的奴隶贩子吗?
沈纵颐愕然,伸出双手抱住归宥手腕,“住、住手!”
她的阻止好似纤柔的藤枝,攀在他小臂上没有半点力道。
归宥低头,薄唇轻动:“可你讨厌他们。”
他微顿,说:“就像讨厌本尊一样。”
他不能帮她杀了自己,因为得把机会让给她,让沈纵颐亲手杀他。
但这些虫子他可以帮忙,而且毫不费力。
沈纵颐纤长浓密的睫毛再次在掌心中颤抖,如同在他的掌控里挣扎着两只脆弱的蝶。
归宥莫名觉得连胸腔深处都随着她的眨眼而微微颤动。
太陌生的感觉。
他眸光深深,垂下眼皮,盯着他蒙在她脸上的手看了许久。
她的脸在他手中好似一捧洁白的雪,握久了就有融化的嫌疑。
而且他看得似乎太久太久了,抱住小臂的双手更加用力地推拒起他的遮掩。
归宥瞄了眼她用力到泛白的指尖,忽而间心间一动,俯身隔着冰冷的手掌,薄唇轻轻贴住了她温热的眼睛。
沈纵颐怔然,双手僵住。
归宥慢慢地起身,他感到手心有湿热的液体顺着流进袖口,浸湿了他的腕骨。
他知道她又流泪了。
其实他并不想看她双眼湿润的样子。
“我总是不懂,沈纵颐,我猜不到你喜欢还是讨厌。”
归宥的手在收回去时,拇指下意识撇了撇她泛红的眼尾,把她的泪珠撷掉,方用着平冷的声调说了一句话。
沈纵颐注意到他的话很异常。
魔尊没有自称本尊。
她哑然。
鲜少地接不住话。
或许她该装腔作势地斥责他,如此狠辣无情草芥性命,果不愧是魔族劣性。
但她没有说话,抬手静静地抹掉泪水,安静地抿起唇角。
归宥不爱她。
沈纵颐心想,他是魔尊,任何什么尊,都是无心冷情的怪物。
就和她的剑尊师尊一样。
她最终也没有指责归宥杀了好几个奴隶贩子,泪水擦不干净,顿了顿。
沈纵颐抬头吩咐魔尊:“给我使个清洁咒。”
俊悍男人始终望着她,闻声一言不发地替她捏了三次清洁咒。
她焕然一新后,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已是恢复如初。
目光浅淡地落到归宥脸颊处,沈纵颐伸出白嫩指尖,按住他颊面上的一滴血:“给你自己也弄干净了。”
归宥默不作声地用了一次咒术清洁了他自己。
沈纵颐见他这幅无端乖巧的动作,和他表情的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难得挽起个柔和的笑:“归宥,你不懂,就该多问问。”
若是她乐意解答的话,或许就给他个半真半假的答案。
街市入口太过明显,就在他们谈话的间隙里,地下所有的奴隶贩子都赶到了。
他们拿着武器,凶神恶煞地来寻仇了。
归宥这时并不想腾出空隙去碾碎这群虫子。
他反手一扬,整条街市上的活物都定住了身形,只能看,而不能言不能听。
至此,地下街市彻底被恐惧所覆盖。
见状,沈纵颐不赞同地看向归宥。
归宥接收到她的注视,止住靠近的欲望,他风马牛不相及地问:“沈纵颐,我怎么才能把你永远地留在身边?”
“……?”沈纵颐眼神复杂。
想了一会儿,她半试探地说:“我绝不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除非你杀了我。”她低笑,“尸体才不会逃,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