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在看到许越后十分惊喜:“许越,你回国了?”
许越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他朝老板点了点头:“老板,还是和以前一样,十个蒸饺,配沙茶酱。”
“好嘞。”老板转身朝厨房大喊一声,“十个蒸饺加一个蒸包!”
厨房的蒸笼被打开,热气从其中冒出,模糊了许越的视线。
他想起高一时,他和宋深几乎三餐都在这里吃,一来二去就和老板熟稔了,每次老板都会多送他们两个蒸包。
有时候许越感冒了,宋深还会用自己的零花钱在校门口的小摊上买一个梨子,然后借这家饭馆的厨房,给许越做一碗冰糖炖雪梨。
冒着热气的糖水里装着甜乎乎的雪梨,喝下去后胃就暖暖的,感冒好像在瞬间就好了不少。
此时,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放入口袋中,再戴着厚厚的手套,接过厨房伙计手上的蒸笼,走到许越面前,放到桌上。
他将手套摘下,把口袋里的信递给许越:“宋深那孩子给你留了一封信。”
许越一愣,双手接过信件:“什么时候留的?”
“他……自杀的四天前来这里吃过饭,和你一样点的十个蒸饺,吃完后就将信交给了我。他说你一定会来饭馆吃饭,等你来了之后就将这封信给你。”老板抿唇唏嘘道,“没想到四天后他就……唉。”
信被封得很整齐,信口贴着一个红橙色的火漆印,上面的图案是两个抽象的小人。
这个火漆印章是宋深十岁生日时许越给他做的,两个小人就代表着他们二人。
许越将它小心翼翼地拆开,拿出里面的信。
信上写着八个字——
不要相信梁祁的话。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瞬间涌上心头,寒意从他的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
宋深为什么要留下这封信?信中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许越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中,种种迹象都令他毛骨悚然。
他匆匆吃完早餐,就往学校走去。
陷在喧闹中,被来往的人流裹挟着前行,他的脑中仍然是宋深留下的那封信。
突然,不远处有两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宋年抱着白色的骨灰盒,神情悲痛地站在校门口。
李春芳穿着黑色的长裙,跪在地上,每见到一个学生就拉住他:“你知道宋深吗?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在欺负他?”
李春芳头发凌乱,眼下一片青黑,形容枯槁:“我的儿子被欺负了,老师为什么不管啊?”
她一边流泪一边朝着来往的人流磕头:“求求你们,告诉我,宋深为什么要自杀啊?求求你们。”
很快校长就跑了过来:“你们有完没完!如果再影响我校学生,我就要报警了!”
“你报啊!”李春芳似是崩溃了,她嘶吼出声,“我只想知道我儿子到底是不是被霸凌了!”
她站起身,死死地盯着校长,激动道:“你作为校长,非但没有做好荫庇学生的职责,反而让我的儿子一直遭到霸凌!你不配为人师表!”
保安看到李春芳靠近校长,立刻涌了上来,将李春芳和宋年拉开。
许越想上前帮助李春芳和宋年,但他又想起宋年说过的话——
“我们全家都不想见到你。”
“你这个变态!一定是你教坏了宋深!如果不是你,宋深怎么会喜欢男人!”
许越上前的脚步顿住了,他的双手在攥紧后又缓缓松开,最终他还是转身,向学校里走去。
校门口宋深的照片还挂在表彰墙上,已经被太阳晒得发黄。照片下贴着一句话:恭喜我校宋深考取640分的高分,成为三中今年的文科状元。
照片上,宋深似乎有些畏缩,他佝偻着脊背,怯懦不堪地看向镜头,像舞台剧中引人发笑的滑稽小丑,被定格在了可笑的瞬间。
许越不忍再看,他将视线移开,往教学楼中走去。
七点已经开始早读了,朗朗的读书声从某个班级中传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听到这首诗,许越的双腿仿佛灌了铅般怎么也走不动,他扶着扶手,往上爬去,才几步路就已经难以喘息。
他仿佛能看到宋深曾千百次在这条楼梯上行走,与自己擦肩而过。
他突然觉得心脏一阵阵地抽痛,疼得不行。
“同学,已经在早读了,你怎么还不回班上?”一个老师经过,疑惑地望着许越。
许越紧攥着双手:“老师,我是毕业生,来找班主任林志奇。您知道他在哪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