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行为却直戳他命门一般,硬生生折断他的脊。他的傲,能力,瞬间没了底气。
游星垂眸,盯着地面却失焦,“对不起,是我太心切想帮你。”
周砚均自然明白她的心意,也正是因此,他才会有气,气自己,而非她。
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人没再说话,沉默间,两人之间只有风声灌过,枯叶被风吹动落在她的脚边,她用鞋尖踢了踢,“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妈是怎么死的?”
“嗯,说过。”
风大,她眯着眼看他:“我今天早晨去了趟栖民路,那个小三就住那里,开了一家早餐店。”
栖民路,周砚均知道,是出名的城中村。早十年前就计划拆掉重建,但项目计划水太深,到现在都没动工。
“小三老了好多,发根全白,完全是中年老女人的模样。我记得有次在游国勇的办公室见过一次,那时候她烫着卷发,香水味熏得我头晕,大红唇像妖怪一般。游国勇说要娶她,我在办公室大闹,她哭哭啼啼的柔弱样。但游国勇去开会后,她不装了,龇着红唇站到我面前,说我再闹腾都没有,她即将成为游夫人的既定事实无法改变,而她的儿子也终归改姓游。”
周砚均找到了她情绪低落的缘由,“都过去了。”
游星摇头,“不,没有。她趋炎附势,心机深沉,为了富贵竟丧失良心,我妈是被她害死的,是被她一则则短信,一张张照片挑衅死的。就算她过得不好,我还是觉得不痛快。”游星恨,恨为什么不是她跳下去?
为什么坏人像没事人一样安逸活着,而无辜的人却痛苦着,她不理解。
她是名牌大学毕业,如今落得在城中村卖早餐糊口,旁人不知,只有游星知道是游厉的手笔。
告白无疾而终,和这件事有何联系?
他没有急着问,任由她继续。
“从栖民路回家后,我睡了很久好久。做了好多梦,梦到了以前好多事。梦到小三一次次挑衅我,我和她大打出手。游国勇将她带去舞会,我就去舞会闹。他带公司,我就去公司闹,但还是没能阻止游国勇想给她名分这件事。不过还好,我哥回国了。”
周砚均隐约听到过,但他向来不爱听这些,也没往心里去。
“你知道为什么她费尽心思,最终却仍未进到游家门的吗?”游星的眼睛闪烁光,他不知道是泪花还是路灯的反射。
周砚均怕她冷,她的手很冰,他再次捞回她的手想焐热,轻摇头回应。
“因为,她儿子死了。”她的声音冷得像坠入冰窖,“她儿子死了,她疯了,后来怎么好的,我也不知道。”
周砚均顿了顿,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浮现。
“她儿子死前,我去见过,我至今不知道我是不是刽子手。我已经不记得是受什么刺激才突然找到他的学校去,我以为他和他妈一样,无耻,张狂,厚脸皮。当我将各种恶毒词汇像刀子朝着他红一下白一下时,他竟然毫无反抗。我说他是私生子,是来脏了我们生活的垃圾,他沉默。我说他和他妈一样,心机深沉却装得无辜脆弱,他沉默。我说他妈是杀死我妈妈的凶手,他问我他来赎罪行不行?”
游星记得他的每一句话,眼神,语气和动作。
“他死了,因为抑郁症。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他为何说赎罪,因为他亲眼看到我妈跳下去,心理医生跟我说,那应该是他抑郁症的源头。像不像冤冤相报。”她苦笑。
周砚均看到她的眼角有泪珠渗出,他伸手温柔为她擦拭。游星继续道:“忘记跟你说小三叫什么了,叫......黄锦霞。”
周砚均的手顿住,定神与她对视。
他记得高三填资料时,黄云锡带来户口簿复印件,周砚均看过一眼,户主叫——黄锦霞。
——
此后长时间的沉默,让一向沉稳的周砚均竟然像走进了迷宫,越走越找不到出路。
十年前的黄云锡说过的话,以往她零散无由头的话,还有刚才她的一字一句,成了拼凑完的巨大拼图。游星这才哽咽道:“我多么期待这场告白,我也知道为了给我一个浪漫仪式,你费心费神。可我不能昧良心,瞒着你,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周砚均沉默不语,眺望市井灯火闪烁,鳞次栉比的钢铁森林,它们冰冷萧瑟,它们默不作声包容一切。他从口袋里顺出烟盒和火机,肌肉记忆般叼上,一手按住火机,一手拢火,垂头点烟。
他第一次没有问她意见就自顾自点上。
游星继续坦白:“你也知道我胆小,他死后,我将此事归咎于自己,整宿整宿不敢睡,总觉得黄云锡会来梦里索我命。但是我不敢告诉我哥,后来我出国了,失眠的问题略好些,但还是不停自我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