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扔了……就罢了。”
话虽这样说,面上的神色却不似是毫不在意的模样。慕烟盯着皇帝看了一会儿,又垂下眼帘时,皇帝靠了过来,觑看着她问:“真扔了?”
慕烟记得似是随手将之搁在哪里,并没打开看,也不知那匣子里装的什么,见皇帝这时别扭地问了又问,说道:“里面的东西很贵重吗?”
“也没有”,皇帝这样回答后,却又顿了顿说,“很贵重。”
第56章
是贵重的金银首饰?皇帝的赏赐,左不过也就是女子的钗环簪配等。
可皇帝广有四海,一点金银饰物,也不值得他这时候一问再问。
慕烟见皇帝自己没有开口直说的意思,也没有再问,将饮了一半的酪碗搁在榻外几上,道:“太后她知道了……”
“不必担心,这一次是朕疏忽了,朕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皇帝道:“不要回幽兰轩了,以后就住在这里,留在朕身边,朕守着你,护着你,往后有朕在,没有人能再伤害你,即使那人是太后。”
启朝的太后与皇帝是世人称颂的母慈子孝,慕烟从前做宫女时眼里看到的似乎也如传言,可这时听皇帝说话时,提起太后的语气看似平静,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冷。
慕烟对此心中倒无多少波澜,毕竟她自己也曾有慈父,后来慈父欲置她于死地,那么世人眼里慈爱的太后娘娘,竟想杀死自己的小儿子,也就没什么值得惊诧的。
慕烟看皇帝又端来了茶给她漱口,想他这样倒似体贴,就像他以为她濒死时,他抱她走的那一路、说的那许多话,听着也颇有几分情真意切。
可人心是会变的,至亲尚会翻脸无情,何况外人,何况如皇帝这样的人。
也许自己那般执着于为兄报仇,是因她与皇兄之间的感情,是她在这世间为数不多的可坚信不疑的,因为最坚信的被击得粉碎,她才那样痛苦,那样执着。
但皇帝与她所想不同,他说:“不必再多想,往后我们一起好好过。”
微顿了顿又道:“朕觉得你从前并不是真的想刺杀朕,你只是在经历了那许多事,又失去了兄长后,不知道该如何活,遂想找个可以离开人世的好理由,将这理由找到朕身上来了。”
慕烟看着皇帝,想到了“自欺欺人”四字,她看皇帝似将自己“欺”得很好,眸光无奈中犹带笑意,“朕感觉有点冤,但又庆幸你找上了朕,不然人海茫茫,这一世朕要怎么遇见你。”
慕烟忍不住提醒他,“若那时我下手再重些……”
皇帝无视当夜那针若扎得再深些他真可能早已心跳骤停,只道:“只是被针扎了下而已,就似被蜜蜂蛰了下,同朕在战场上遇到的生死险事比,算什么呢。”
“倒是另一件事,你该负好责任”,皇帝忽然郑重神色道,“你答应朕的帕子还没绣好呢。”
竟从殿里将那方帕子寻了出来。
慕烟看皇帝将那日她故意未绣完的对蝶绣帕递给她道:“是你自己说要为朕绣的,你既许诺了,就当绣好。”
皇帝这样说后,又担心她的身体。尽管季太医等说她无事,但她到底是吃了掺药的茶而不是一杯白水,皇帝觉得她还是当好好歇息调养一阵子,就道:“不急,慢慢绣。”
经了永寿宫事,皇帝觉得她当时时待在他身边,他才能安心。但他心如此,她却不愿,翌日仍是要回幽兰轩。
幽兰轩十分偏僻,是后宫中离帝宫最远的居所,皇帝这时后悔当初将她安排得远远的,后悔自己当初气性那样大,一根针而已,当时何必恼成那般。
他是送神容易请神难,在慕烟走时,皇帝又提起了那只匣子,“你若真扔了,朕再送你也是一样。”
皇帝道:“朕希望你能收下,拿着它,到朕这里来。”
因为皇帝几次三番提起,别扭里透着郑重的态度,慕烟在回到幽兰轩后,就问茉枝那只匣子搁到哪儿了。
因是御赐之物,即使采女主子半点不在意,茉枝也十万分地留心着、小心地收放着,听采女问,立刻就将那只泥金花卉匣取了过来,呈给采女。
茉枝侍奉在旁,看采女主子打开匣子时,金灿灿的光芒立从匣中透了出来。
茉枝不认字,从前在敏妃宫中时也只是个洒扫小宫女,见识有限,不认识匣中那两样究竟是什么,就觉得其中一样像是金制的几页小册子,另一样像是一方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