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声音温和，看了一眼站在眼前瘦高的年轻人，叹了口气，最后说：“你尽力筹，实在不行我这边也没办法。”
顾凛点头：“谢谢黄医生。”
他实在是有些心力交瘁，在医生离开后，像是脱力一样靠在冷白色墙上，医院的走廊很长，他站在其中只是百态之一，除了长相过于优越了些，并无太多不同。
鲁柔现在的病情他心里清楚，能换最好现在就换，这样还有五六年可以活，可要是不换，只怕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都是未知数。
顾凛心里清楚。
可是想到钱，又忍不住一筹莫展。
学校那边已经没什么办法了，他一时半会儿也真拿不出几十万做手术，何况术后还需要住院治疗费，最少也得五十万。
而现在别说五十万，他连五万都拿不出来。
这块是问诊室，门口的人还挺多，顾凛双手摸了把有些僵硬的脸，准备回病房。
转身，他看到了一抹粉色身影。
……啊，是姜伊冬。
她和这里的感觉非常不搭，叫她大小姐真的一点都不亏，她天生一张不知疾苦的模样，眉眼璀璨如星辰，此刻眼神清澈看着他，眉头轻轻皱起一些。
身上穿着的粉色的外套更衬得她面容娇艳，医院白天明明没开灯，她身上却好像自带光源。
顾凛沉默地看着她，最后，垂下了眸。
少年的脸上犹带着几分愁色，见到她的瞬间，脸上的表情才复杂起来，有些破碎，有些绝望前的灰败，还有些被她看到的无地自容。
姜伊冬自认不是一个很能接收到对方情绪，也并不是一个很容易被人感染情绪的人，此刻低了下头踌躇了一下，还是朝他点头打了招呼。
“阿姨也在这儿住院吗？”
顾凛点头，走到她面前，表情还有几分乍现的难堪，但并没有恼羞成怒，或者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曙光的意思。
这么长时间的冷暖让他很明白这些，眼前就算是同学，但跟他的关系断然没好到他求她，她就愿意出治疗费的程度。
“嗯。”他说，“我准备回病房了，你怎么在这儿？”
姜伊冬：“我爸腰受伤了，我过来看他。”
顾凛：“叔叔没事吧？”
姜伊冬嗯了声：“你都已经这样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吗？”
“都已经这么坏了，好像挽救也很难吧。”
他有些开玩笑缓解刚刚尴尬气氛的意思。
他并没有把自己的可怜摆在脸上，也在努力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可怜，即使他现在本身就很可怜，也许是因为从前的教养，也许是因为知道已经到了最坏的情况，又也许是存了一点不希望姜伊冬看到他最难堪的一面的意思。
姜伊冬跟着他走了一会儿，他说：“我妈的病房就在这儿。”
他指向最里面的一间，姜伊冬只从楼道边就已经看到有人从里面进进出出，楼道还有些病床，或躺或坐着病人，各自脸上带着五颜六色的表情。
“嗯。”姜伊冬说，“我进去和阿姨打个招呼吧。”
顾凛点头：“可以。”
姜伊冬跟着顾凛一起走进去，门口的刘叔叔先跟他打招呼。
“小顾带同学过来了？”
顾凛笑着回：“嗯。”
刘叔叔又看了一眼姜伊冬，不由得惊叹：“长相真标志啊。”
顾凛：“谢谢叔叔。”
姜伊冬没回应，看向了里面坐着的女人。
女人正在看书，头发有些稀疏地贴在头皮，听到顾凛的声音后仰着脖子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照在她两只手捧着的书页上，泛着温暖的光晕。
顾凛拉着姜伊冬的袖子带着她走到鲁柔面前：“妈，我同学来看看你。”
姜伊冬：“阿姨好。”
鲁柔笑：“你是顾凛的同学？”
姜伊冬：“我刚转学过来，您可能还不认识我。”
“之前不知道，不过他倒是告诉我，有个转学生给他送了一套衣服，那个人是你吧？”
姜伊冬：“是我。”
“顾凛也在学习和画画上帮我，所以我们算是互帮互助。”
她说得好像是真的一样，要不是顾凛自己心里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能也会信了她的说法。
她这个样子……倒是完全看不出来之前和姜天凯吵架时候的嚣张气焰。
顾凛问：“要喝水吗？”
姜伊冬摇头。
鲁柔：“给你同学倒一杯吧。”
她又笑：“我这边没什么吃的，也没什么能招待你的，实在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