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锦轿小窗处便多了一个手捧暖炉,是公仪玖递出去的。
这叫阿清的小书童犹豫着要不要接,毕竟公仪家的身份分明是很严格的,公仪夫人又十分擅于掌控人心和操纵人心,万一这里头有夫人安排的奸细,岂不是要将今日公子给暖炉的事情全部都捅出去?
再三犹豫,阿清婉拒:“还是公子拿着吧,我们这些人受惯了天寒地冻,也不是觉得很冷。”
话才说完便有一阵寒风袭来,让阿清和四名轿夫生生泛起一个哆嗦,就差牙齿打架了。
公仪玖的手搁在小窗处良久,最后还是连带暖炉一并收了回来。
锦轿再起,轿内这位身着素色裘衣的公子面色却很是冰冷。
是啊,早知道在这公仪家中根本就不会有真正想留在他身边的人,他还在期待和失望些什么。
闭上眼睛,干脆养养神好了。
公仪玖如此想着,不出一会,锦轿便又停下了。
闻阿清厉声开口:“小叫花子也不看看自己挡的是谁家的锦轿!还不快滚开,是想死吗!”
动静很大,让公仪玖眉头一皱,刚刚有些倦意立即又清醒了过来。
“什么事?”公仪玖问。
阿清的架势不减,“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叫花子拦了公子的去路,阿清正教训她呢。”
公仪玖有些头疼,微微叹气一声,“绕道吧,无需争执。”
阿清有些不愿意,他这个人吧从前是跟着公仪夫人的,教训人教训习惯了,也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很多时候一旦生气就一定要发作出来才肯罢休。
奈何公仪玖这个新主子是个不喜欢同他人争执的人,不管对错,他总会先让一步,这就让阿清和这个新主子怎么也磨合不到一块去。
轿夫无动于衷,阿清也没有要听公仪玖话的意思。
迟迟不曾起轿,公仪玖无奈掀开轿帘,撞入眼帘的是一个顿在轿前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女孩衣着褴褛,凌乱的长发因霜雪而微微结冰,一张脸上更是被冻得死白。若不是这孩子还在发抖,任谁看了都会是一副死人模样。
“阿清,给她拿件衣服来。”公仪玖眉头并未舒缓。
“公子……这不太妥当吧……”阿清明显是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沉默一瞬,公仪玖下轿。
“公子……”阿清欲去搀扶,公仪玖却无视了他。
解下自己披着的这件素色裘衣,去到小女孩面前,公仪玖附身轻言:“来,穿上吧,会暖和一些。”
小女孩被冻得睁不开眼来,听到“暖和”两字便赶紧伸手去接,却又没有准确抓到。
公仪玖面上满是心疼,他这个人就是心善,最见不得这么可怜的孩子。
抓住小女孩被冻得发紫的手,公仪玖自己都是一怔。这样的温度,她是怎么撑过来的?
将裘衣准确无误的交到她手上,公仪玖再是给了银子给她,开口:“寻个避风的地方好好休息,人命可贵,容不得这么轻易践踏。”
得了裘衣的温暖,公仪玖又给她挡了不少风去,女孩终于可以将眼睛撑开一条缝。
嘴唇在打着哆嗦,可她却是有话要说。
“想说什么?”公仪玖看出来,温柔发问。
恰逢冬日之中升起一缕暖阳,映射在公仪玖背上,让女孩看得好似朦胧。
“大哥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女孩嘶哑的声音传出,公仪玖附身的姿势顿时一僵。
后头的阿清听了很是莫名其妙,刚要上前发作一番,公仪玖已然开口:“去找个地方暖暖身子吧。”
音落,他便转身上轿。
“我们走吧,该让贵客久等了。”
起轿,终是向着戏楼而去。
轿中公仪玖神情复杂。是啊,他是生病了,生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可第一个发现的人居然会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公仪玖的病已然拖了三年之久,可为何日日看着他的公仪家中人却没有一个发现的?
是他隐藏得太好,还是家族中人对他太过淡漠?
看吧,这就是他不愿意主动说出自己生病的原因。可,当有人发现之后,他心中终究还是愉悦的。
便正是这个外人,让他知道他不是毫无存在感的。
一个月之后。
公仪家中,京城内第十位名医背着医箱屡屡摇头从公仪玖的房间处走出。
自从上次在戏楼与贵客会面之后,兴许是因为寒雪伤身,公仪玖的病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一口血吐了出来,让整个公仪家的人都知道,原来他生病了。
公仪夫人万般着急,公仪玖是家中长子,也是唯一一份血脉,老爷去世得早,虽家中实权实则是在夫人手上,可没了公仪玖这个长子的名号做掩护,公仪夫人哪还敢光明正大的去插手家中的大小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