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万一以后灵云与他解开误会,发现是我们撒了谎呢?”宝珞心里仍有点不踏实。
元真却奸笑:“若有那一天,他们定然已是如胶似漆,哪有空追究我们这点破事啊?”
宝珞恍然大悟,笑嘻嘻地奉承元真:“师父真是足智多谋。”
九月望日,月满长安。遍布于长安城中的所有佛寺,都在夜半提前一刻敲响了寺钟。
悠远的钟声传遍了夜色中的长安,令浸在月光里的京城平添一层肃穆气象。坐在轩窗边的康承训手把酒盏,听着今夜特殊的钟声,瞥了一眼更漏,心中暗忖: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他转过头,望向正伏在桌案上挑珠子的胡姬,脸上浮起一抹温存的笑意:“我这里还有一包上好的珊瑚珠,娘子慢慢挑。”
胡姬抬起头来,恰好看见康承训翻身跳出窗外,急忙扑到窗边问:“郎君去哪里?”
“上别处转转,一会儿就回来……”话音未落,人已无踪。
光王宅佛堂中,李怡正在灯下静静独坐,听着遥远的钟声渐渐止歇,许久之后,只见虚掩的窗牖忽然被人从外打开,眨眼工夫,一道人影已立于堂中。
李怡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望着正向自己拱手行礼的人,哑声开口:“来了?”
“殿下都动用了伽蓝子夜钟,我哪敢不来?”康承训微微一笑,上前两步,在他面前盘腿坐下,“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但急需你帮忙。”李怡亲手为他倒了一碗茶,语气沉重地交代,“敬辞,我要劳烦你替我找一个人。”
“殿下要找什么人?”康承训好奇心大作,熠熠发光的眼睛紧盯着李怡,像即将被主人纵入青云的猎鹰。
“晁灵云。”
康承训被茶呛了一下,慌忙以拳掩口,咳嗽着问:“殿下不会是……为情所困了吧?”
李怡目光中闪过一丝痛楚,黯然承认:“是。”
能在有生之年听到李怡亲口承认这种事,康承训简直想放声大笑,又怕他恼羞成怒掐死自己,只得生生憋住,一本正经地问:“殿下是要我悄悄打听呢,还是光明正大地找上她?”
李怡脸色十分难看,不快地瞥了他一眼,报出自己的要求:“悄悄打听吧。”
康承训在心里笑翻了天,努力板着一张脸,向李怡郑重承诺:“殿下放心,哪怕掘地三尺,我也一定会为殿下找到晁娘子。”
李怡烦闷的心终于略感安慰,嘱咐康承训:“我让王宗实替你安排一间客房,今夜你就在我这里睡下吧。毕竟此刻正值宵禁,就算你身手再好,遇上金吾卫总归有些麻烦。”
“多谢殿下关心,不过过夜就不必了,外头那些巡夜的金吾卫,我从来不放在眼里。”康承训婉拒了李怡的好意,坏笑道,“何况今夜我与佳人有约,她正在闺中等着我呢。”
眼看风流成性的手下当着自己的面大肆炫耀,李怡还没来得及恼火,堂中灯火一晃,那油腔滑调的人便已不见了踪影。
十月,晁灵云在绛真宅中渐渐养好内伤,恢复了正常的饮食起居,便说什么也不肯再吃白食。在她的坚持下,她开始走出内帏,替绛真打下手,顺便等待大人新的指令。
没过几日,元真娘子的高徒在平康坊大张艳帜的传言,便被有心人口耳相传,四散开来。等康承训将这个消息报知李怡时,绛真的宅第已是宾客盈门、车马如龙。
关于晁灵云如何在宫宴中一舞扬名,令天子惊艳不已,当场被升入内教坊宜春院,却因为恃才自傲,在侍寝之夜触怒龙颜,被贬出教坊司,最后只能沦落到平康坊陪酒卖笑、送往迎来的故事,被好事之人传得绘声绘影、神乎其神。
人人都想亲眼一睹这位传闻中的舞姬,是如何的色艺双绝,于是争相到绛真的宅第拜访,不惜一掷千金,但求有缘一会。
眼看涌来的客人都快踩塌了门槛,绛真无奈地对晁灵云抱怨:“也不知是谁这么缺德,编造出如此下作的谣言。要不我先替你找一个清静的地方,避避风头吧?”
晁灵云听了她的提议,一边低头碾茶,一边回答:“阿姊,你我都是刀口舔血的人,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顾虑名声?妹妹我倒是觉得,阿姊能做的事,我也能做。”
第061章 开门迎客
十月初五,天子李昂终于下定决心,命翰林学士制诰,立长子鲁王为太子。
宣召之后,李昂于麟德殿大宴群臣,文武百官齐聚一堂,教坊司的乐伎们照旧忙得热火朝天,只是这一次,元真的弟子中不再有晁灵云的身影。
云容娘子的软舞《绿腰》,以及由弟子翠翘领队的群舞《圣寿乐》,这次赢了个满堂彩,一时风光无两。反观元真娘子这里,没了以新奇制胜的《朝云引》,宝珞的剑舞又稍欠火候,能与云容抗衡的唯有自己拿手的《裴将军满堂势》,难免稍逊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