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慌忙扶住晁灵云的肩,急得眼泪直掉:“别这样,你快起来。”
“公主不答应,我就不起来。”晁灵云额头抵着毡毯,哽咽道,“公主,你远嫁回鹘二十年,为保两国和平付出了那么多,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如今回鹘国破,我们动用此计也是为了自保,何况回鹘残部与大唐实力悬殊,真到了边境,也未必敢滋扰百姓。若是运气好,说不定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归唐,便是真打上一仗,也必定能速战速决,不致生灵涂炭。”
“要是真打起来,回鹘挟制着我,唐军投鼠忌器,如何速战速决?”
“有十三郎从中斡旋,他不可能无视这点,贸然挑起战争,公主何必多虑?”
“嗯,我是相信十三弟的。”太和擦干眼泪,又开始替李怡发愁,“十三弟如今在大唐处境堪忧,他能出面斡旋吗?万一被神策军发现了可怎么办……”
“我相信十三郎,他说能办到,就一定会设法办到。”晁灵云笃定道。
太和点点头,终于放下了顾虑:“好,我答应你。等回到大营,我会见机行事。”
“多谢公主!”
二人商议已定,便沉默下来,驼车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夜幕降临时抵达了回鹘大营。
晁灵云挑开车帘向外张望,只见营地里到处燃着火把,星星点点的火光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不由惊叹:“这座大营不知有多少兵力,看规模不比黠戛斯部落小呢。”
太和想到她听不懂回鹘语,自然不知道自己与宰相的对话,便告诉她:“这块营地有三万兵力,目前由乌希特勤统领。乌希特勤出身回鹘王族,是个阴险贪婪、野心勃勃的人,你要小心防备他。”
晁灵云连忙应道:“我会的,公主放心。有黠戛斯的前车之鉴,这次我一定谨言慎行、管好自己。”
太和欣慰地点点头,这时驼车猛然一停,太和掀帘向车下望去,脸色瞬间一变:“是乌希特勤,他竟然在这里。”
临下驼车前,太和再次郑重地提醒晁灵云:“乌希特勤不比黠戛斯可汗,千万别让他注意到你。”
“明白。”晁灵云应了一声,低头抱着兔狲,老老实实地跟在太和身后。
驼车下,乌希特勤紧盯着脸色苍白的太和公主,唇角勾起一抹邪笑:“微臣药罗葛·乌希,拜见可敦。”
“免礼。”
乌希特勤直起身子,打量着一身黠戛斯打扮的太和,假惺惺道:“臣等无能,让可敦在黠戛斯受委屈了。”
太和摇摇头,示意乌希特勤不必多言,又环顾四周,问道:“我的住处可准备好了?”
“可敦的大帐已经安排好了,位置邻近微臣的大帐,就是还要花点时间布置。可敦若需要休息,可以先去微臣的大帐。”
“不必了。”太和一口回绝,“我就在这里等候。”
“这里人来人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可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微臣怠慢了可敦呢。”乌希特勤故意说得委委屈屈,让太和反感透顶,却又无可奈何。
更麻烦的是太和不动,乌希特勤也不走,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任凭营中来来往往的士兵们侧目。
一刻钟之后,太和公主彻底败下阵来,只能硬着头皮进了他的大帐。
乌希特勤热情地请太和上座,摆出各式水陆珍馐和马奶酒,替她接风洗尘。
三杯过后,乌希特勤便按捺不住,开口问太和:“微臣听宰相说,黠戛斯有意向大唐投诚?”
“的确如此,”太和坦然道,“黠戛斯可汗派人送我归唐,就是为了向大唐示好,获得天子的册封。”
“哼,他凭什么!”乌希特勤愤怒地拍了一下桌案。
太和抿了一小口马奶酒,放下杯子,正色道:“我在黠戛斯数月,亲眼目睹黠戛斯兵强马壮、无坚不摧。短短数月之内,连剿十多个部落,兵力不断壮大。如此强盛的部族,大唐不会视而不见,接受黠戛斯的投诚,册封他们的可汗,是顺理成章的事。反观回鹘,如今四分五裂,根本无力与黠戛斯抗衡,特勤就算看不惯黠戛斯可汗获得册封,又能如何?”
“自可汗死后,回鹘群龙无首,难免陷入衰落。”乌希特勤摩挲着割肉的银匕首,盯着太和道,“如今可敦归来,相信回鹘必将士气大涨,重振雄风。”
太和忍受着乌希特勤无礼的视线,冷冷道:“但愿如此。”
晁灵云听不懂席间的对话,却能感受到乌希特勤言行中的冒犯,不禁暗暗为太和捏了一把冷汗。
一顿饭工夫,晁灵云如坐针毡,终于等到太和回过头,对自己伸出一只手:“我们走。”
晁灵云如蒙大赦,立刻扶起太和,与她一同退出特勤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