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朝云+番外(271)

“这袖箭的主人是五坊小儿罗十郎,当年他就是用这样一枚袖箭,刺伤了马元贽将军。”李怡反复端详着掌心里的袖箭,眉头渐渐皱紧,“这东西,怎么会落在一个婢女手里……”

想不到小小一枚袖箭,竟钩出一段陈年旧事,晁灵云很是意外:“据二郎说,阿青很宝贝这东西。虽说童言稚语不可全信,但未必是假。也许阿青认识罗十郎,或者说,是国舅认识罗十郎。”她顿了顿,谨慎地问李怡,“十三郎,我们府里会不会混入了阉党的线人?”

“应该不会,那个罗十郎早就死了,何况罗十郎是仇士良的爪牙。如果萧洪真的与他有往来,也不至于死在仇士良的手里。”李怡推翻了晁灵云的猜测,提醒她,“你别忘了,当年萧洪假国舅的身份,是仇士良揭发的。”

听李怡提及当年,晁灵云的身体依旧打了一个寒颤,心有余悸。

三年前,圣上的除阉大计惨败,引发阉党疯狂报复,长安血流成河,犹如地狱,若不是她及时从塞上赶回长安,也许李怡都会遇险。当时仇士良完全控制了大明宫,将圣上的亲信铲除殆尽,身为鄜坊节度使的萧洪亦在其中。

晁灵云一想起那段往事就浑身发冷,忍不住伸臂抱住李怡,埋在他怀里闷闷道:“那个冬天,我永远都忘不了。”

李怡也抱紧了晁灵云,一只手摩挲着她紧绷的脊背,以示安慰:“别难过,那段噩梦已经过去了。”

“不,噩梦一直都在,”晁灵云抬起头,凝视着李怡的双眼,哀伤道,“你看朝堂至今元气未复,还有大明宫里,圣上要废太子的传言越来越多……我总疑心这袖箭,是个不祥之兆。”

“你看看你……谨慎是必要的,但也不必草木皆兵。”李怡低头吻了一下晁灵云的眉心,掂了掂手中略带分量的铁器,“若这袖箭背后真的有鬼,我们不妨来个引蛇出洞。”

……

深夜,待侍儿与李渼睡熟,吴青湘悄悄离开琉璃院,前往宅中下人住的院落。

此时院中一排排厢房门户紧闭,鸦雀无声,吴青湘凭记忆找到婢女阿青生前住的厢房,轻轻拔开了门栓,闪入房中。

如今阿青已被收殓下葬,与她同屋的婢女早在出事第一天就搬去了别处,房中空空荡荡,阿青的遗物全被收拾出来,打成了一个包裹放在榻上,只等明日她的家人上门,将遗物领回。

虽说自己在了结那丫头之后,曾经好几次潜入这里,却一直没能找到那要命的东西。今日得知她的遗物已被收拾整齐,准备交给家人领回后,吴青湘便决定再来这里翻找一次,碰碰运气。

她打开包裹,翻开衣物和零碎,竟意外发现了一套被布巾扎起的观音像和香炉。

吴青湘微微一愣,扭头瞥了一眼墙上空荡荡的神龛,有点失神。

谁能想到这间房中供奉的观音像,竟是那丫头的私物?

她不再迟疑,将手中的观音像掉转过来,用指甲抠了抠泥封的底座,借着漏进屋中的几丝月光,她看见被抠掉泥封的底座上露出了一丝缝隙。

紧抿的唇角冷冷一笑,吴青湘用力揭开底座,在看见中空的观音像里塞了一团黄纸后,一颗久悬的心终于得以安放。

她掏出黄纸团,剥掉层层叠叠的黄纸,当冰凉的袖箭沉甸甸地落入掌心,她忍不住握紧那坚硬的兵器,在真实的刺痛中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永别了,萧洪。”

她用手帕裹起袖箭,塞入袖中,仔细将包裹还原,沿原路返回琉璃院,一路步履轻快,双眼在暗夜中熠熠生辉。

过了今夜,这世上唯一能拿捏她的把柄,将彻底消失。

因为上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这次吴青湘不再试图将袖箭丢弃或藏匿。她早在心中做好了打算,只等清晨坊门一开,便独自出门,前往东市,寻了一家铁匠铺子。

鲜少有妇人会在清晨光顾,铺中的铁匠有点奇怪,边打铁边问:“娘子要买什么?”

吴青湘没理会他,只从袖中掏出个手帕包,当啷一声丢在铁砧上:“你将这个,给我融了。”

铁匠瞄了她一眼,操着铁钳抖开手帕,嗤笑了一声:“这么小的玩意儿,可打不出什么东西。”

“打一副马掌,够不够?”吴青湘淡淡说完,往桌上放了一吊钱。

铁匠对着那串铜钱,笑容满面:“够,足够了。”

吴青湘斜睨他一眼,依旧面若冰霜,一直看着袖箭被铁钳夹起,丢进熔炉,化作通红的铁水,注入一块马掌的模具里,她的脸上才渐渐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就对了,这可恨的东西就该被千踩万踏,磨灭在石屑尘泥里,才能消解她心中无尽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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