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朝云+番外(126)

“倒也还好。”张大郎微笑着回答,心想,至少把你给引来了。

绛真低下头,从荷包里掏出一只小小的金铤,递给张大郎:“此事毕竟是因我而起,请你收下这个,不要和我见外。”

张大郎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问:“我若推辞呢?”

“你若推辞,我一个弱女子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勉强你收下。”绛真望着他的眼神依旧淡淡的,甚至很有几分冷意,然而落在张大郎心里却比火种还烫,就像深秋燎原的野火,瞬间燃起他年少时那些轻狂火热的记忆。

张大郎没有再推辞,收下了金铤,只是从此经常往绛真娘子的宅子里送食盒,与她渐渐有了往来。

张家食肆售卖的糕点菜肴远近有名,加上他有心讨好,搭配食盒时更是花了很多心思,可惜绛真对他精心的馈赠从未表现出太多的兴趣。

事关自己的面子和招牌,张大郎忍不住找绛真的侍儿打听,这才知道绛真的食欲一向很差。

“娘子经常通宵饮酒,宿醉后吃不下什么东西,食量比麻雀还小。”因为他的投喂胖了不止一圈的侍儿知恩图报,好心安慰失意的张大郎,“你送来的食盒比厨娘烧的饭菜好吃多啦,娘子多少还能吃一点,你可千万别气馁,要再接再厉啊!”

张大郎点点头,将心疼藏在肚子里,没有对侍儿多说什么,只暗暗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纵是她不能爱上自己,至少由自己喂胖她!

人一旦有了目标,行动力就空前旺盛起来。

张大郎潜心厨艺,在食物创新上投入了无穷的精力,开发出一道又一道脍炙人口的美食。

每天站在厨房里,面对着灶台上水陆杂陈、品种繁多的新鲜食材,他满脑子想的却都是绛真的一颦一笑,于是料理美食亦如对待美人,不但做到材料鲜洁、手法精细;在口感、香味、色泽上,也是精益求精。

为了博得美人欢心,他不断推陈出新,食肆每个节令只专卖一种食物——寒食节卖东淩粥,伏日卖绿荷包子,中秋卖玩月羹,腊日卖萱草面……

天长日久,绛真对他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张家食肆倒是名声大噪。

张大郎不急,他对绛真有着烹小鲜一般的耐心。譬如冷月寒梅、空谷幽兰,若即若离令人难以捉摸的绛真,值得他如此用心。

平淡如水的日子就这样又过了三年,直到张大郎二十五岁那一年的重阳节。

那一天他拎着一盒米锦糕,满心欢喜地跑到乐游原上,找到绛真娘子的幄幕时,却看见她坐在一群文人墨客之中,一位俊美的锦衣公子正拽着她雪白的裙幅,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与赞叹声里,执笔在白裙上题诗。

那一幕画面,连五大三粗的张大郎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绛真应酬客人。他站在角落里,默默望着绛真,呆若木鸡,最后还是绛真的侍儿及时发现了他,跑到帐外接过他手里的食盒,热情地笑道:“太好了,大郎你总算把米锦糕送来了,再迟些娘子就要被客人罚酒啦!”

他回过神,僵硬地笑了笑,喃喃道:“赶上就好,赶上就好……我先走了。”

“哎,大郎……”背后传来侍儿疑惑地呼唤,张大郎却不敢回头。

他忽然觉得自己长久以来,实在是打扰了绛真。

狼狈地落荒而逃之后,张大郎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再出门办事时,见着平康坊都远远绕着走。

转眼几个月过去,不知不觉就到了上元节。张家食肆开始售卖应时的上元油饭,成天顾客盈门,让张大郎忙得不可开交。

忙些也好,忙些心里就不难受了,汗流浃背的张大郎躲在厨房里想,自己的手艺能被那么多人喜欢,他虽然只是个小商人,也未必就真的那么不堪。

越想就越觉得真是这么回事,他渐渐开心起来,忙得越发浑然忘我,直到思绪被绛真派来的侍儿打断。

“我家娘子打发我来买油饭。”侍儿噘着嘴说,双手将红绡手绢搓揉成皱巴巴的一团,显然对今非昔比的待遇甚为不满。

张大郎一愣,慌忙摇手:“快别羞我了,娘子想吃油饭,尽管来取就是。”

“别,你送也就罢了,要我们上门来讨成什么样子?我家娘子也不是这样的人。”侍儿赌气道,把一串钱硬是塞进张大郎怀里,取了油饭便走,“钱给你,你若不收,娘子要生气的。”

张大郎傻愣愣地望着侍儿离去的背影,手里拿着那串铜钱,只觉得烫手。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收这份钱活像挨嘴巴,忍不住在上元夜悄悄去了平康坊。

火树银花的上元夜,平康坊里张灯结彩、冠盖云集,是销金窟,也是温柔乡。张大郎灰溜溜地贴着墙根走,形单影只,垂头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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