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所谓的“警方已经结案”,比如说还在跟着A小姐继续调查的B小姐和她的男友,还有和他们同一阵营的D小姐。
我也只是充当周合手里的蜘蛛,吐出连接净土和深渊的丝线罢了。
我吃下最后一口蒸糕,打开了作业。
D小姐几次想过来活跃一下气氛,都因为工作太忙而不了了之。
我在学习期间也遇到了几个来搭讪的常客,故作轻佻地随便聊上两句,又装模作样地埋怨一番生活的不幸,就能将对面逗得开怀大笑了。只是坐在对桌的男人实在过于阴沉,以至于欢笑和热闹都难以持久,而人们来来去去,三言两语,又成了另一种热闹。
在这热闹的氛围中,坐在对桌的男人便陷入了刻意为之的沼泽里,被现实拖坠着向孤独深渊落去。
如此直到打烊,他才开口说了进店后的第二句话。
“什么才能叫做怪物?”
第15章 合作
“这种问题不适合拿来问目标物种吧,尤其是在心里已经有答案的时候。”
上次被人指着说怪物的时候,还是好几个月前。若将那一幕从记忆之海中捞出来,它必然还是清晰的——清晰且亲切,即如那个将我喊作“怪兽”的孩子的声音,清脆而甜爽,干净又轻柔,溢满了发现新事物的高兴。
好像那怪兽的标签就长在我身上似的。
充满了独属于孩子的“天真”。
一如当时的“舌”那样,活泼好动,像是拥有世界的鸟儿,带着我的心都跟着飞了起来。
不过短短数月,便恍如隔世。
我慢条斯理地翻看着参考工具书,将查到的资料照搬到复习题上。
也不知道周合在工作期间听见我提问时,是否也如同我这般,心情平静得不可思议。
——以至于让我从心底生出浓厚的厌恶。
我厌恶着这比麻木不仁还要残酷的无动于衷。
“嗯。”
B小姐的男友低应了一声,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他自顾自地说道:“我和她是因为案子认识的。你是周合那边的人,对这件事应该很了解。”
“不论这片区域近年来发生的数起失踪案,还是食人案遇难者的幽灵作祟事件,作为罪魁祸首的你们,应该是再清楚不过。”
“啊。”
我随口认下了他口中的“了解”和“清楚”。
虽然我对此一无所知,且也没有想探究细节的想法,但都不妨碍我去承认它。
这不是我第一次被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或者说,这种被人随意在头上扣帽子的事情才是我习惯的,只要不到母亲心中的及格线,我便永远是那个背负着“辜负父母养育之恩”的罪人,而B小姐的男友给我冠上所谓的“周合帮凶”的罪名,与之相较而言,倒是一种称赞了。
承认与我无关的错误,利用它作为我达成目标的工具——如此熟悉的行为方式,让我又一次地感受到了拴在脖颈的绳索。
它还在那里,它还“活”着。
笔在纸上划过愉悦的痕迹,连我那工作后就宛如狗爬的字迹都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厌恶,在恐惧,还是在高兴了。
或者都有?
家畜是多么恶心的身份啊,我竟还会因为在某一刻得到了过去的体验而感到高兴。
纸上字如泉涌,笔没有为我停下半分。
我怀着难以描述的恶意,对B小姐的男友使用了敬语。
“那您想说什么呢?”
“您和B小姐的爱情始于阴谋,生于险难,终于异常——所以满是虚假的成分?”
B小姐的男友沉着脸,说道 :“不,我喜欢她,这一定是真实的。”
“纯粹、热忱、坚定,和太阳一样,她是那么好的人,至少在这一点上,我是真心的。”
他的眼里看不到狂信徒的迷恋,他的话里听不出一丝赞美,他好像就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那您想要知道什么答案?”
我于题目的末尾画上一个句号,接着翻开下一页,“您将这个问题交给造成你们之间的矛盾的‘凶手’,让怪物的同类来做出解答,是想要听到认同程师姐言论的东西吗?”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争论的内容究竟是什么,这不妨碍我对他们的争执做下定论。
左右不过是关于A小姐罢。
越是感情真挚,越不容置疑;越是付出良多,越不容否定。
捎带颜色的对立观念落人耳中,就是刻薄偏执到不可理喻了。
于是,我在他的沉默里自问自答:“当然是的。因为她象征着‘正义’。偏执、幼稚、感性的正义。”
或许这个时候我应该像那周合那样,或者像我母亲那样,擅自模仿别人的神情,将对方喜欢/恐惧的事物说出来,给自己的言行加一分信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