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离家前母亲曾允诺过的她和父亲会保护好自己,并不会有事,刘秋枫有一瞬间想要调头赶回化州。
但是这个尚不过总角之年的孩子最后还是咬紧了自己的拳头,无声地哭了一场,然后继续踏上了前往开封的道路。因为他明白,只有自己到了开封,将事情告诉包大人、告诉外祖,父亲和母亲才有可能活着从监牢里出来。
家里人找不到本该一路往华山而去的兄长的行踪,刘秋枫也不知道他该去哪里找他的哥哥,将父亲和母亲的消息说与他听。
现在家中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撑起来了。
刘秋枫在心底一直这么告诉自己,并努力维持住自己的情绪,不希望露出半点异样让同行的其他人察觉,让他们为他担心。
但以他的年纪,能够勉力维持平静不恐慌已是极限,又如何能够真的不露半点破绽?特别是,赶路的时候他往往还要和其他人同处在马车车厢这一片小小的空间里。
这么些时日相处下来,李妃早就对刘秋枫这个乖巧懂事、正直善良的孩子充满了好感。
她虽然目盲,但心不盲。知道一路上忙前忙后照顾她的刘秋枫和当初刚刚捡到她时候的仲华一样,都是全然无所求地在关心一个萍水相逢的老人,而并不因为她的目盲和腿脚不便所造成的麻烦产生半点嫌弃的意思。
甚至于,那时候的仲华对她可能还有一种骤然失去一切后抓住救命稻草的依赖感,而秋枫这个孩子是真的在自身并不缺少什么的情况下对她好。
因此当李妃感受到刘秋枫情绪的异常,她终究没有保持一直以来面对追杀之人的缄默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而是主动开口问了刘秋枫缘由。
秦家,又是秦家。
她的心是偏到西边去了的,并不觉得秦家这株歹竹上能长出什么好笋,也不觉得秦家的子孙和秋枫起了冲突会是秋枫的错。
更何况,秦妃不是以孝道压制了她的儿子十余年吗?秋枫事父母至孝,又主动投案自首,为了身陷囹圄的父母奔波千里,赶赴开封伸冤,又如何不能法外开恩,赦他无罪?
况且……
李妃听完刘秋枫隐瞒了大半真相的故事,理直气壮地偏袒着与她同行了一路的孩子,在对故事里那个无缘无故消失了的兄长存疑的同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摸索着将刘秋枫的手拉到面前,双手交叠着拍了拍他,似在安慰,然后提出了一个令刘秋枫也有些震惊的请求。
“枫儿,这一路来老身多受你的照顾,你又和仲华很是投缘。老身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时常觉得自己与你不是才相识了短短几日,而是本就有你这么个儿子。”李妃唇角微弯,像是猜到了刘秋枫的震惊。“虽然这话问的可能太突兀了,而令尊令堂如今蒙难,本也不该是提这件事的时候。但……老身今日还是想问一句,你可愿认老身为义母?”
“你家中有兄长,老身膝下还有个仲华,但是匀一匀,也算是有人全心全意地疼爱你这个孩子。”
“范姨,这……”
“你若是不嫌弃老身,便将仲华叫进来做个见证。我们也不用什么仪式,改了称呼事情便也算定了。”
“可是……”
“是了,你是知州府的小公子,倒是我们高攀。”
李妃笑了笑,而刘秋枫明知她是故意言之,可又怎么能认了这么一句话?
“范大哥。”
他插不进嘴,也说不过老人家,只得探出头去,将刚刚为了问他私事而被范姨赶出去了的范大哥叫回进来。
“范大哥,你劝劝范姨,她……”
“你既叫了人进来,我便当你应了。”
范仲华进了马车车厢,还不等他坐稳,迎面便是一脑门的官司。
新认识的小兄弟涨红了脸,想对他说些什么,却被他母亲堵得说不出话来;而母亲则笑眯眯地拉着秋枫小兄弟的手,另一只手冲他招了招,示意他也坐近一些。
“娘?”
范仲华下意识地先应了他母亲的招呼,在近前落座,而后才疑惑地看了一眼秋枫小兄弟。
“仲华我儿啊,今日娘帮你认了个弟弟,你可愿意?”
“啊?”
范仲华也被他母亲想一出是一出闹得一头雾水,但是,弟弟是指秋枫小兄弟吗?那他当然愿意啊。
范仲华点了点头,然后一只手被他母亲拉过去,和秋枫小兄弟的叠到了一起,上下颠了颠。
“好了,从今日起,你们就是兄弟了。秋枫我儿,你也该改口唤老身一声……嗯?”
范仲华直到感受到了刘秋枫的僵硬才反应过来他之前求助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看了一眼涨红了脸叫不出口的秋枫小兄弟,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他母亲,低声道:“娘,这事儿秋枫要是不同意,我们也不好强求吧。您这自顾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