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珎、褒瑨两龙念及此也不免有些懊悔。他们到底与新因封神而受玉帝册封的那帮神仙不同,曾亲眼见过天条刚刚出世之际玉帝以天条律令对违逆者降下雷霆之罚的模样。似他们这般年岁活得足够久的,既然见识过了当年有护道之功,又为玉皇亲眷的云华侍长的下场,便万万不可能指望那位端坐于凌霄宝殿之上、似乎日益宽仁的天庭之主会对他们网开一面。
更何况龙族虽只是名义上受天庭辖制,但低过一次头了,天庭若非要以天条问罪,便是四海龙王出面,也不见得有回旋的余地。
好在帝君言之有信,不知与昊天玉帝达成了怎样的交易,罪名不改,天条律令之下,责罚却变成了轻飘飘地褫夺褒水水君之位。
自闻知消息起便做好了回不去褒水准备的褒珎、褒瑨对此结果未敢有分毫不满,只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后安安分分地在紫府住了下来。
龙王本就有意命他们随侍少君,待得帝君长成,君临四海,区区褒水又何足轻重?
他们眼巴巴地看着尚还在万年冰魄中沉沉睡着的少君,想到已为他人所有的故居,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半点也不心痛,真的,不心疼。
“看来龙族掌管天下水系,到底为昊天所忌。”
尚青轻捻棋子,将之落于天元。
“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又有谁会容得下天下水系握于他人之手?”
昔年炎黄部族争斗多年,为何唯有共工与颛顼的那一场斗了个天翻地覆?不过是这天地间,大大小小的江河湖泊占据了十之有七。共工身为水神,乘天势以隘制天下,令自黄帝成圣后,代其执掌天帝权柄的颛顼也只能仓促应对。
而若非共工怒触不周山而亡,身死道消,世间再无天生执掌控水之力的神只诞生。又兼天下水族在短时间的混乱后,迅速被早有准备又族群庞大、实力不凡的龙族征服。后来昊天也不会捏着鼻子接受了龙族的投诚,默许他们族内自治。
尚青对此不予置评。他也好,他的两位兄长也好,走得都是教化众生的路子。与昊天,乃至于昔年的妖皇,都可以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过,若是他们知道真相,也不知那两条小龙还会不会这般感激你?”
也许这世上大多数人都看不出,但眼看着东华斩道重修的尚青又怎会没有发现?区区人间王朝兴衰、甚至连改朝换代都不是,又怎么可能引得紫薇星变,更不该牵动周天星斗一并大震。不过是有人在恰当的时机,斩去帝王道基,令帝皇紫气重归于天地。
“他们命中有此一劫,无论我是否插手,昊天都会以此降罪。”
罪名为何并不重要,对于那位玉皇大帝来说,重要的不过是找到借口将各方水系的龙君换作司水的神仙,也好让天庭对三界的统治愈发稳固。
而他所做的,只不过是利用这个恰当的时机,来掩盖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和随之而来的异象。
“也是。”
尚青看着棋盘上逐渐满布的黑白棋子,开始有些苦恼。
文桑为局,犀象为子,这尧皇为其子丹朱所制的弈棋,对上曾以河图洛书为本命法宝的东华,可真是让人半点都不能将之视作消遣。
东华的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他不动声色地撤下了原本布于四周的屏障。下一秒,就见一只狐狸跃到了两人面前的石桌上,九尾摇摆,拂乱了整个棋局。
尚青松了口气,将手中的棋子弃于棋罐,然后便自然而然地从石桌上把狐狸抱了下来,摁在怀里使劲撸了撸。
下棋什么的,真是让人头大,还是毛茸茸比较使人快乐。
“小狐狸,怎么了?”作为回报,便让他给这只冒冒失失的小狐狸递个话头吧。
说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想不开要同帝俊这个变态下所谓的围棋?
“帝君,那褒姒……”
东华见尚青这般姿态,便也只当刚刚那局棋并不曾下过。袖袍一挥,被妲己拂乱的棋子就都归入了棋罐之中。
“她只是个凡人。”而姬宫湦也不是帝辛。
“小狐狸,你家帝君可不是女娲。”
尚青捏了捏狐狸的耳朵尖,看着她的耳朵不受主人控制地抖立了起来,方才笑道。
帝星出乱世。但神仙的寿岁何其漫长,又哪里需要亲自出手去搅乱人间王朝的安宁与稳定?
女娲那时是知晓了封神一事,又刚好被帝辛冲撞。一为卖玉帝几分面子,二来,也是给那不敬圣人的人间帝王一个教训,方才起了报复之心。
可东华所需的不过是一个契机,与其刻意去推动,倒不如顺其自然来的不易被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