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此前刘据在长安与武帝对抗,导致数万人死于非命,后来又有许多人受到牵连,或被流放,或被入狱。然而长安吏民得知戾太子归来的消息后,表现出的却不是愤怒、怨恨,而是热烈欢迎。
由此而知,刘据深得民心。
相比于刘彻,刘据的政治取向非常宽仁,常常与父皇政见不一。
在刘彻尚且壮年时,对于一个和自己政见不同的继承人,是欣喜的。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功业卓着的代价是大汉连年的难以喘息。他需要一个与民休息的继承人,不然他就不是兴国之主,而是亡国之君了。
但是,当他年老,逐渐多疑,便难以再忍受一个总是反对他的太子。之前说到“循吏”和“酷吏”,这时太子羽翼丰满,朝中官员实际已经分为两派,就是刘彻身后的“酷吏集团”与刘据身后的“循吏集团”正在分庭抗礼。
刘彻更加焦虑。
所以刘彻开始宠爱幼子刘弗陵,刘弗陵的母亲钩||||||夫人被称为“尧母”,而刘弗陵“年五六岁,壮大多知,上常言‘类我’”。
尧母啊。这岂是一般皇子的母妃可以有的称呼?
不管刘彻是真的想要改立储君还是仅仅宠爱美人幼子,他的行为都对前朝指引了冷落太子的风向。
此时,霍去病、卫青已经接连死去。虽然卫氏外戚集团在朝中余威犹在,但已经江河日下。
但是刘彻因为年幼时有被母族祖母外戚支配的阴影在,仍然对此感到焦虑——外戚势大,非国家之福。
刘据可能也害怕自己碍刘彻的眼,所以与父皇的沟通渐渐减少,日渐疏离。
于是,巫蛊案起。
于是,公孙贺父子被杀,阳石公主、诸邑公主被杀,卫青长子卫伉被杀,卫氏外戚十不存一。
于是,卫家自卫青而始的辉煌再不复了。】
“仲卿……”刘彻突然对卫青说,“所以你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啊。”
卫青看着天幕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到天子这话,怔愣地抬起头。
“时移事异,现在的朕不能完全明白年老时的想法,但是……”帝王的声音带着难得的诚恳,“或许是因为那时的朕年老昏聩,或许是因为卫家的确势大,但那都是因为你不在了……”
“朕只知道,如果仲卿活着,朕是绝不会怀疑卫家的。仲卿能把那些不该有的野心镇压的干干净净。”
“但若仲卿去了,你要让朕怎么相信那些人呢?”
第8章
巫蛊之祸(下)
卫青无措地张了张嘴,他其实真的不怎么在意卫家光辉不复,毕竟万里功业一抔土,他一个打仗的很明白这个道理。
他只是痛惜自己的亲人逝去罢了。
但他没能想到会听到帝王的剖白,倒真的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来。
卫青忽而一笑:“青自然要一直看着圣上君临四海的。”
【在冷静后,刘彻恢复了平日的理智。
他急忙让人寻找刘据和他的妻儿,但最终只剩下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作为一位帝王,焉知他不是松了一口气?
但作为父亲,他当然是心痛的。
《汉书》中写道“上知太子惶恐无他意”,而尤其是这次巫蛊案牵连士大夫人数之多,竟使得“朕日一食者累月,乃何乐之听?”
我已经好几个月一天只吃一顿饭了,还听什么音乐呢?
戾太子冤狱对他晚年心态影响之大可见一斑,武帝末年政治转向在此已经初见端倪。
但是,心痛是心痛,继承人的事不能轻忽。
刘据死后,皇三子刘旦上书父皇,自愿进京担任皇宫保卫,希望能够被立为太子,汉武帝大怒,立刻杀了刘旦派来的使者,并削其三县。
皇四子刘胥为人奢侈,喜好游乐,行为举止毫无法度,没有被立储。
皇五子刘髆是李夫人所生。征和三年,李夫人外戚李广利和丞相刘屈氂谋划立刘髆为太子,事发后李广利投降匈奴,刘屈氂被腰斩。之后,在刘彻崩逝的前一年,刘髆去世。
数来数去,刘彻竟只找到了那位宠爱的幼子——刘弗陵可堪大任。
那时,刘弗陵才五六岁。
当然,这就是后来的故事了。】
刘彻倒没怎么在意自己后来挑太子挑了谁,毕竟自己可不会有什么巫蛊之案,自然也不会需要另挑太子。他只是有些惊奇自己的儿子们。
三、四、五……居然这么多?
好吧,其实相较于他活的年纪来说也不多,奈何刘彻现在几乎三十了都还没有一个儿子,拿这个比例去算自然算多。
有儿子就行,刘彻暗忖。
【本来,一个能征善战的帝王身后本就该有一个善于守成的继任者。就比如,无论当年秦始皇是否对公子扶苏的“仁善”怒其不争,但不得不说,当时的秦朝的的确确需要一个以仁善治国的继任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