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漳州后,他看得更清楚,看见了谢津的野心到底有多么可怕。
“你倒是比我更清楚,也是,到底是奴才生的。”他笑着问谢淮:“是不是就更会看人脸色?”
谢淮攥紧手,脸色沉地可怕。
“怎么就不会看三哥脸色呢?”
谢津豁然出手,一拳挥下,打地他偏过头去,脸上一片青红,谢淮喉间微动,呸地吐出一口血沫,而后他也跟着笑出声。
只是那双眼睛却像一潭死水。
“谢津。”
直到这时,谢津才发现原来谢淮已经长得比他高了,当他看来时,他竟需要微微仰头,可是分明,只要他一低头,就能看见那沾满灰尘的脸。
“你能不能看看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什么时候起,那般稳重可靠,如父如兄般的谢津变了,是踏入朝堂的那一刻,还是旁人投靠之时,权利一旦拿起,就再也舍不得放下,也再容不下旁人置喙。
一意孤行,执迷不悟。
又或许,他自始至终都藏得这么深。
是他从未真正了解过。
谢淮理了理领口,转身离开。
“那杯毒酒,是我换的。”
不是贤妃失算,是他换了杯子,撑了一场宴,挡下她的殊死一搏,才有谢津当场揭穿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一场精心谋划的嫁祸。
他总是不能看着谢津就这样死去。
“嘎吱。”
这摇晃的门,一瞬间好似变成那扇那破败宫门,谁能想到堂堂皇子,竟被藏匿,见不得光地活得像只老鼠。
也更像他自己,只是谢淮生活在暗里。
又有谁说光天化日之下的老鼠不算老鼠。
春季总是多雨,所幸堤坝稳固,百姓无忧。
谢淮独自走在雨中,这雨落了一身,他生平淋过的第一场雨,是谢津撑着伞挡下,只是今日过后,恐怕再没有了。
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赵家人住所前,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他还是为着谢津。
他转身消失,不知去向。
次日清晨。
谢津衣着整齐,仪容端方,最后查验了一下堤坝,又看了圈流民,这才准备整队归京,此处出行,一是赈灾,二是安民,三是修渠,件件利国利民,旁人无可指摘。
是个不错的政绩。
赵在洹也随军修整,清点粮草,皇子归京,护卫必不可少。赵在泽也要一同归京,他带着一封告发折子,更有李兰签字,连同厚厚的证据一起,都将呈给圣上。
灾情过后,当为人祸,事中黑白,此罪当断。
常青安暂时没有回去,主要是为了修缮房屋,这是一开始就许下的诺言,赵在凌已经拟出漳州十大杰出人物,预备举办一场表扬大会。
更是为了保护人证李兰。
常青安早已将她接来自己的住处附近,多加关照,李兰激动不已,夫人真的要替她讨回公道。
赵渝依依不舍地告别医馆,在医馆的这段时日让她获益匪浅,生老病死,人间真情百态,除了锦衣玉食,安居乐业外,更有灰色的病榻药罐,一场白丧。
外伤药敷,内伤口服,何医天下?
第二日,谢津启程回京。
又七日,众人抵达。
一封奏折动朝堂,漳州知府草芥人命,勾结地主,贪污受贿,致使堤坝年久失修,酿成大祸。
这官场亦如漳州堤坝般决出一个大口子,涌出的尽是些烂糟事,细细看去,那些水全是从黑心肝里流出来的一肚子坏水。
李金堂登时便被押往京城,王家地主也逃不脱,只是更惊人的是,李金堂招供了,反推赵在泽,言说是赵府颠倒黑白,贼喊抓贼。
“臣冤枉啊——”
“微臣为官多载,可从下官府中搜出一银半两?”
“何以赵府出手便是二十万?”
“何以赵府提前屯粮?”
“赵在泽,何以你第一时间自请去往漳州?”
“若心中无鬼,何必急急忙忙?”
李金堂在狱中哀嚎不止,声音凄厉,句句控诉。
“赵在泽你一人待在府衙,除了你,还有谁?”
“那些证据全是你一手捏造!”
“臣请彻查赵府。”
一时间风向急转,赵府从舍己为人的仁善之家变为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的乱臣贼子,他已是没了退路,索性兵出险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更有人从中作梗:“不若先行扣押赵大人,再行查验。”
圣上看着谢津谢淮,问道:“你三人一同去往漳州,可是一起查阅案册?”
谢津意味不明:“当日儿臣并不在府衙,还望父皇恕罪。”
在这当口,王侍郎出列,冷声道:“若仅凭一人言便下狱,那老夫是否可说诸位皆收受贿赂,也应一同下狱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