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身边人呼唤,赵渝回过神来, 索性将这小事抛之脑后,继续忙着医馆的事情来。
堤坝处更添新人,都是从京城里来的将士们, 常戎安押送赈灾银抵达漳州便匆匆折返,留下刘照统领看管,赵在洹也在其中。
赵在凌听闻此事,便站在一旁, 巡视着底下一个个泥人。
泥水满身,身上的衣衫早已脏污不堪,可不就是泥人, 赵在凌往最前头瞧去,有一帮人明显身姿高挑, 自有一股飒爽利落之风, 那便是军营中人。
待瞧见一人时, 赵在凌忍不住笑出声来,谢淮循声望去,也笑了起来。
“三公子怪有意思的。”
赵在洹将头发全部扎起,一身窄袖紧身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泥浆斑斑,他脸上也满是黄土浆,整个人土黄土黄的,只依稀能从他的身量和隐约露出的还算清楚的五官来分辨他。
无他,赵在洹其实不算矮了,但是到底还是个少年人,尚比不上劳累多年的庄稼汉高大壮实,混在人堆里,像个小孩似的,细细长长。
谢淮也忍俊不禁:“若是常夫人瞧了,指不定得怪罪本殿竟驱使童工。”
“咳咳。”
赵在凌忍下笑意,正色道:“三弟尚年少。”
赵在洹如今正是长个的时候,现下还不大瞧得出,但是他日定然器宇轩昂,加之他苦练武艺,如今又在军中历练,身量断然不会矮,如今不过一时。
正说着,他们便看见赵在洹敏锐回头,目光锐利,直刺赵在凌,他初时眼睛一亮,咧开嘴露出个笑来,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却见赵在凌以拳抵唇,竟是扭过头去了。
赵在洹不明所以,又看向谢淮,谢淮则是同他没什么兄弟情分,他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还恶劣地用手指了指脸,示意他注意仪表。
“!”
赵在洹猛然回神,看着自己满是泥巴的手,想来他此刻的仪容也同这泥巴无甚区别,他立刻明了,于是愤愤地回过头,一声不吭地继续填着堤坝。
谢淮轻飘飘地说:“三公子好似颇为不忿。”
“无妨,一时意气。”
赵在凌艰难压下上扬的嘴角,平复情绪,他移开视线,看着底下人来人往:“怎不见知府大人?”
不过这片刻功夫,就看不见李知府人影了,他不在这里督察,也不知是跑哪去了。
谢淮:“左右不过府衙。”
“如此。”
府衙那处,唯有谢津和赵在泽二人。
“赵大人,可否于城中核对名册,也好清查一番。”
赵在泽顿了顿,接过户籍册:“遵殿下吩咐。”
转眼房内便只剩下谢津,他从容坐于桌后,神色淡淡,威仪不凡。
“微臣参见三殿下。”
谢津勾了勾嘴角,笑容温和,眼神凉薄。
“李大人,别来无恙。”
“托殿下的福,微臣一切都好。”
“……”
常青安办妥了事情后也来找赵渝,她关切问道:“殿下可有为难你?”
“并无。”
赵渝想想谢淮,六殿下虽然烦人地紧,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就是嘴巴有点坏,但是其实还是挺关心人的。
如今赵渝是越发光彩照人,从前如明珠蒙尘,而今那尘埃褪去,便光华万千,她容貌明丽,心地善良却不胆小怕事,知书达理,明事理能担事,这样好的孩子,有谁不喜欢呢。
常青安看着她,眼神暗了暗,轻声问道:“渝儿可有意中人?”
“母亲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赵渝愣了愣,脸色通红,她到底脸皮薄,攥紧炭笔,有些扭捏,不敢抬头看常青安,声如蚊呢:“我没有。”
她表情羞愤,一副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的模样,常青安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喜的是赵渝还小,现在谈亲事还为时过早,还能在家中多留几年,忧的是已有人看上了赵渝,且来意不明。
“渝儿。”
常青安伸手轻抚了抚她的头顶,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只能借用将军府的权势了。
“母亲。”
赵渝看着常青安,感知到这话中的叹息,她有些不解。
常青安温声道:“去忙吧。”
“好。”
赵渝点点头,露出个浅浅的笑来。
街道上不少人都默默注视着常青安,他们想知道皇子殿下来了后,那从前的许诺是否还作数,却碍于她的气度,不敢上前。
常青安看向众人,说:“诸位无需担忧,殿下宽仁,诺言自然作数。”
无数双眼睛亮起,他们面色欣喜,再次谢道:
“多谢殿下,多谢夫人。”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常青安:“我虽非圣贤君子,却也当言而有信,还望诸位守望相助,同行其车,共渡此难。”[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