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晴拉着王氏衣角,示意她少说两句,毕竟女孩子抛头露面去管理酒楼,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王氏愣了一下,笑呵呵道:“沈夫人也不是外人。”
晏然低头狠咬着唇角,要是有个地缝,她真想钻进去。
这时门口小厮上来给沈辙送上一张拜帖,沈辙打开看,“哎”了一声,他把帖子递给姜氏,蹙眉道:“长宁侯邀请明日去他府上,估计又是要提亲的,长宁侯有个姨姐正当婚龄,之前我就听他给我透过口风。”
沈辙看向沈山,沈山昂着头,装作没听见。
姜氏把拜帖按在手里,对王氏笑道:“这儿女大了,也烦,小时候,担心他体弱长不大,还让他去你家学了那么久的功夫,后来我又担心他年纪小,官场上的迎来送往,独自应付不了,我们这把老骨头刚在金陵落了脚,又都跟着去了京城,现在,他的婚事,又成了新难题。”
王氏笑道:“这有何难?统统娶回家就是了!多娶几个,沈大人也不吃亏!”
沈辙哈哈大笑,“弟妹,太会开玩笑!”
众人皆笑,唯有沈山和晏然俩人表情严肃,在笑声中,晏然听到姐夫与姐姐耳语:这还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看既然晏沈两家关系这么好,不如让岳母托沈夫人给说媒,沈家保媒肯定差不了。
晏晴道:“谁说不是,可我娘不会这么做,她拉不下她那张老脸,尤其是为了我这妹妹。”
“为你能?”
晏晴苦笑道:“为谁都不能。”
赵一凡叹了一口气,“儿女婚姻大事,求求人,能丢什么脸?”
“......”
晏然听大家一直谈论自己婚事,臊得脸一阵红似一阵,坐立难安,这时一直没开口的沈山终于开头道:“我和然妹妹去灶房看看饭菜如何了?”
“好啊,好啊!”晏然像看到救星一般,腾下从椅子上弹起,跟在沈山屁股后面就出去了。
“怎么不说话?不高兴了?”
“没有。”
晏然低头闷声不乐,想了片刻后,她补充道:“我娘也没说错。”
一阵风吹过,屋檐上的积雪簌簌飘落,沈山的脸被冷风扫得僵硬,但目光却出奇的炽烈,“你......”他一改往常的潇洒利落,语气如雪花一样,轻飘飘的。
晏然忽闪着大眼睛看他,“我?”
“你还想吴潜吗?”他轻声试探。
晏然对着天空长叹一口气,哀哀道:“会啊,我没那个好福气,吴公子待我是真好。”
“有多好?”
晏然想了想,“就是很好吧,他从来不跟我吵架,”晏然低下头,陷入回忆中,良久,她道:“那时候,大家都嘲笑我不知量力,想高攀温家,我娘也嘲笑我,嫌我丢人,还说要给我嫁到外省去,那时候,只有吴潜相信我,还愿意娶我。”
沈山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悲伤。
晏然歪头看他神色怏怏,心想,沈山哥哥一定是在可怜她,于是她便也不再说话,俩人默默地并肩偕行,过了一会,晏然又想,她不妨跟沈山说说自己想法,以后她也不想再嫁了,打理鼎香楼,赚些银子,得了空闲,带着绮云,效仿那些文人豪客,游山玩水,朝碧海暮苍梧,了此余生,岂不快哉!
可还没等她开口,沈山沉声道:“廷言兄找过我,他说想纳你为妾,一起去京城。”
“什么?”晏然忽地收住脚步,心里说不上的难受,难道他要为温廷言做说客?
她低头,脑袋里快速思考,这俩人是同窗、是好友又同在朝廷为官,日后需要互相帮衬扶持的事多着呢,自己算什么?就算是亲娘、亲姐,都不会把你当回事,何况沈山不过是一个邻居罢了,自己怎么会那么信任他?
晏然强自按捺住内心的不快,重重地问道:“你想让我去京城?”
“我可没这么说。”
晏然撅嘴瞪了他一眼,她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无论沈山做不做温廷言的说客,他都有他的立场,她没有理由生沈山的气。
她把上身探出游廊外,双手去接风吹下的雪花,雪花落在手上化了,心却凉了。
她转头看着沈山,一本正经道:“我已经拒绝他了,我和他不合适。”
她倚着廊柱,眺视远方,“我们生意人常说,该买时买,该卖时卖,做生意讲究的是时机,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这感情也一样,我和他的时机过了,硬凑到一起,是要吃大亏的。”
“难道不是因为吴潜?”沈山声音有些弱,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他特意把手捂住嘴角,像一个淘气的少年,呼出一团团白雾,白雾裹挟着不安消散在空中。
晏然没有听出个中意味,反倒是被他淘气的模样逗笑了,她转身跳下游廊的石阶,在雪地上踩起雪,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代替了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