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妈想的出神,直到听见晏然说话,才恍过神,心中感叹:再过两年,这野丫头嫁出去,晏家就再无眼中钉了。
“娘,我想去鼎香楼帮工。”晏然像根柱子似地杵在王氏面前,口气不软不硬。
王氏原以为晏然想申请出府游玩,没想到变本加厉,居然要抛头露面站柜台,她眉毛拧成藤索,激动道:“女儿家,整日瞎琢磨什么呢?我做姑娘时,若能有你现在这个生活条件,早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学学你姐姐,弹弹琴,写写字,不好吗?”
王氏斜眼打量晏然,齐腰的短衫,束腰的长裤,虽然皮相甚美,但眉眼间流露出的不羁和平庸的装束,让她怎么都喜爱不起来,“你爹着实把你惯得不成体统,天天武拳弄棒,你看你那脸,晒得像黑煤球,不知道还以为咱家是卖炭的!”
晏然心中冷笑,我这般是被我父亲惯出来的?她无心分辨,而是问王氏:“娘,你说女人活在这个世上,靠什么?”
“靠什么?”王氏欠了欠身,不耐烦道:“当然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吴教授没教过你?”
王氏说这话时眉头微蹙,最近城里不甚太平,鼎香楼的生意也受牵连,王氏正苦无计策,但考虑晏然难得找她请示,便也不忍随意打发了她。
“可若夫不争气,靠不住,自己又生不出儿子呢?”
王氏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晏然,心下暗忖:这小脑袋瓜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这是在含沙射影的说我吗?
王氏脸色愈发不悦,凛然道:“若真如你所说,那就是她的命,人活在世上,要认命。”
晏然不想跟王氏就“命”的话题讨论下去,自有人类一来,“命”这个玄学,就没人解释清楚过。
“书画琴艺,读书识字,我自然都会去学,”晏然道:“但是我还想多一些本事,一些可以让自己真正立身于世的本事。“
女子能守住相公,就是立命的本事,你还要什么本事?难道跟隔壁魏小娘学了偏门?王氏默然不语,但身子却坐正了。
晏然继续道:“长姐性格温柔贤淑,知书识礼,又有祖父帮她参谋婚事,以后定能嫁到一个富贵的好人家。”
“那是自然。”
晏然顿了顿,接着道:“可我呢?除了经常来咱家走动的亲朋以外,想必很少有人还知道晏家有个二小姐吧?”
金妈想插话进来,被晏然瞪了回去,她又道:“我自幼在乡下长大,相貌不如长姐明艳,学问也不如长姐广博,性子也不温顺,以后我会过什么日子?母亲可曾为我想过?”
“娘也会为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你急什么急?”
晏然没理王氏的话茬,继续道:“我从出生就是一个多余的人,既是多余的,自然不会有人爱惜,在乎,以后我的日子只能靠我自己,所以我恳请娘,允许我去鼎香楼帮工,学会了看账本和酒楼的经营,也给自己多条生路。”
晏然乌黑闪亮的双眸直视着母亲,似有王氏不同意,她就绝不罢休的劲头。
王氏听完晏然连珠炮似的一席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复。
“我知道娘的顾虑,我去鼎香楼会穿男儿装,自不会给家里找麻烦,店里伙计也都会照顾我,而且我去帮工,也会是你的好帮手,咱家现在收入主要就靠鼎香楼,爷年纪大了,可鼎香楼的生意还是要继续做的,我们这一大家子都靠它吃饭呢。”
晏然说到这,抬头看了眼母亲,见她眉头渐渐舒展,乘胜追击道:“我去做帮工,也无需工钱。”
王氏曾有过让晏然学做生意的念头,只是顾虑晏然年纪小,如今她主动请缨,不如顺其自然,“好吧,娘答应你,明日你去鼎香楼帮工,切记要稳重,多向晏城伯学习,另外,你既出了力,工钱不会差你的。”
“谢谢娘!”
“工钱多少?”
“月底再说!”
“酒楼招工,不是都先讲明工钱吗?”
“你!”王氏捺着嘴角,气哄哄道:“五两银子一个月,你有了钱,也不要乱花,知道吗?”晏然没想到王氏如此爽快答应,还允诺她巨额薪水,高高兴兴回屋去了。
王氏叫人把晏城、刘武的儿子刘瑞以及厨房的王献,统统叫到金英堂,她向众人讲明晏然的事情,麻烦大家费心照料,商贾家的女儿日后八成也是要嫁到商贾人家,多学学生意之道,日后也可以帮助夫家,这是王氏的心思。
话说另边厢,温廷言找不到晏然,心烦意乱,想跟姨母打听,又不好意思,踯躅间,隋白氏对温廷言悄声说:“你可以去鼎香楼看看,那的菜很好吃,说不定还有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