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天井,是正堂。
这个宅子很大,正堂是七根柱子的,足足六个阔间。
这里是平日里男主人接待男客的正式场所。
正堂里摆着十二张椅子,全是红木。
怪不得贵呢!
正堂两侧出去,连接着抄手游廊。
陶姜从右侧穿出去,过了第二重垂花门,是个看起来很规整的院子。
绿竹掩映,梅香幽幽,窗前一株西府海棠,右侧是一丛芭蕉。
她抬头看了眼,黑底金字,上书“慎思园”。
好家伙,书房叫这么个名字。
她看得直摇头。
顾平章敲了敲她脑门。
“干嘛!”
陶姜捂着额头恼怒。
顾平章:“为何摇头?”
“夫君呀,这书房真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了!慎思慎思,明辨明辨,你说是不是?”
顾平章嗤笑:“你便知道了?”
陶姜一副得意模样:“我就知道!”
她小跑上前,推开门,显眼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夫君,您请,接下来由导游小姜带大家参观。”
她一会儿跑到墙上雕花窗格边:“请看,此乃前朝园林大师所做,看到这五个小蝙蝠没?这代表五福临门,吉星高照!”
她没忍住,偷偷摸了摸窗沿上那些可爱的小蝙蝠。
雕这窗扇之人想必很有童心,蝙蝠个个圆头圆脑,憨傻可爱,一点也不比迪士尼差。
明笙和小鲵笑得直不起腰。
陶水起哄:“哦,那这些花花草草都叫什么?都是哪一年种的,有多久了?”
陶姜瞪他一眼,自动忽略他,小跑到正房前:“接下来咱们参观书房,您请——”
她显眼包地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一只手推开门。
“嘎——”一道凄厉的长啸自头顶飞过,就差贴着陶姜的脸。
她脚下发软,连退数步,直到身后一直手将她撑住。
“什么东西?”
她穿一袭月牙白狐狸毛领披风,头发攒起来梳了元宝髻,斜插一根朱钗。
素净,好看。
这会小脸煞白,脖子追着去看那只跑出来的怪东西。
顾平章将人提溜起来:“站好。”
原来陶姜腿软,就差趴在顾平章身上了。
她清了清嗓子,一挥衣袖,假装镇定:“我就是不小心崴了脚,才不害怕呢!”
“哦。”
顾平章淡淡道:“那进去吧。”
闻言,陶姜立即跳到他身后。
顾平章看她。
“走,走呀!”陶姜推了推他,“我才不害怕呢,君子不立危墙。”
顾平章嗤笑。
陶姜恼了。
还好,顾平章不算非常没有眼色。
他推门进去,月牙白衣摆在门槛上滑过优雅的弧度,温润的声音传来:“那便是蝙蝠。”
“蝙蝠?”
陶姜压根没看清那玩意儿长什么样。
她扭头去瞧,灰暗的天低沉沉的压着,柿子树光秃秃的树干上依稀有黑色影子在上面。
“为何会有蝙蝠?”陶姜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她嘀咕,“一点也不如窗子上好看。”
书房里自然都是书了。
陶姜很是稀奇地四处打量:“这里怎会有这样多的书?谁留下来的?”
“宅子主人。”
“主人是谁?”陶姜早就想问了。这宅子历久弥新,大开大合,寻常小官都住不起。明显是祖上富贵的人家。
“前朝的一位状元。”
“前朝的?”陶姜瞪大眼睛,她看着四周,“这,这,这——多久没住人了?”
顾平章微微一笑:“也是本朝太祖登基后杀的第一人。”
陶姜脖子一冷,忙缩了缩头,假装不经意抓住他袖子:“那,那不是不吉利。”
她眼巴巴看着顾平章:“别人都不住这,怎么你偏要住?”
“心正则天地正,我不惧。”
顾平章抽出长颈瓷瓶里的一幅画,打开看了一眼,随手阖上。
“这些书,这些画,不应该还在啊。”陶姜不可思议。
但凡抄家,必然一片狼藉,怎么可能保存完好。
“有人替他保存了下来。”
“谁?”
陶姜探头探脑。
顾平章没说。
陶姜环顾了一圈,感叹:“真是个好书房。夏日必定绿竹掩映,满目翠色,犹如置身幽篁,心静而凉。”
她看到屋里竟然还有一架古琴,不由跑过去,坐下,轻轻将手放上去,随意拨弄了一小段练习曲。
等她抬头,发现顾平章正静静看着自己。
“你会弹琴?”
陶姜:“……”
该死,从小养成的习惯。
她眨巴眨巴眼睛,心虚:“随意拨弄拨弄,见这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