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我猜您应该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但我这些年一直都谨小慎微,从未做过什么坏事,当年我也不过是得罪了权贵,才落得如此下场,求您莫要将我的身份说出去……”
他说这番话时,脊背一寸一寸弯了下去,头颅也几乎快要贴到地面上了。
赵缚能感受得到,他对叶抒没有任何恶意,可对他便不好说了。
或许他如今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赵缚对他仍然不放心,他的右手一直落在匕首的刀柄上,仿佛做好了随时将他杀死的准备。
车夫也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他语气中半带着威胁道:“我也断然不会将您的身份宣扬出去。”
一开始他也并不知道赵缚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个贵公子哥,可在华县那起月下杀人案,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赵缚从怀中拿出来是什么令牌。
那是宫里才会有的样式。
赵缚是宫里的人。
而且他隐隐约约听到华县县令尊称他为大人,并且在他们谈话过程中,提到了太子殿下。
所以赵缚太子的人,也就是当今圣上嫡亲儿子的手下……
可他瞧着赵缚这般金尊玉贵的模样,也不像是什么下人,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和当年的太子可是像极了,他猜想过,赵缚极有可能会是那人的子嗣,可惜他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这是真的。
但他一开始还是动过想过要将他暗中除掉的心思,可一想到自己家中还有妻儿等他,他便不敢再轻举妄动,惹出什么乱子来。
可是当年,他的家里人被当朝的圣上活活磋磨致死,他想要为爹娘和弟弟讨回公道,却被曾身为太子的皇帝以权势欺压,冠以他刺杀皇室的罪名,将他流放三千里。
这笔仇他已经忍了数十载之久,如今总算得见了仇人的儿子,他却还要向对方俯首听命。
这世道当真是可笑。
赵缚是断然不会受人威胁的,所以在他说出他已知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对车夫动了杀心。
他连叶抒都无法深信。
区区一个车夫,又如何能让他放下戒备。
赵缚假模假式地走过去将他扶起,并向他允诺道:“你放心,我不会将你的秘密说出去的。”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原本紧绷的车夫,瞬间轻松了几分。
“你还有烧饼吗?我有些饿了。”赵缚盯着他淡淡说道。
车夫立即应声,“有,有,我去给您拿。”
可当他转身之际,赵缚动作迅速地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并重重地插入了车夫的后背。
车夫强忍着疼痛,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看向赵缚,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鲜血却先一步从他的口中溢出。
刚一进门的叶抒便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赵缚手中握着还在滴血的匕首,而车夫大叔后背在不断渗着鲜血,他体力不支地倒在了地上,血很快从他身下汩汩涌出,染红了一片。
他扔下盛满水的两个竹杯,发了疯似的冲过去,冲着赵缚怒吼道:“赵景行!你知不知道在做什么!”
赵缚没想到他会回来的这么快,也没想到会被他撞破。
可事到如今,他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直直地站在原地,垂眸看着抱着车夫,满脸焦急的叶抒。
车夫死死拽住叶抒的衣袖,似乎还想跟他说些什么,可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最终也没能说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断断续续的说道:“快……快走!”
接着又吐了一大口血。
喉咙里也发出嗬嗬的血声。
第46章 决裂
赵缚下手太过狠辣,叶抒再怎么努力也回天乏术了。
车夫咽气后,也没有闭上双眼,那双布满岁月痕迹,深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赵缚的方向。
他死不瞑目。
叶抒抬手将他的眼皮抚了下来,可一抬手他的眼皮又睁开了。
这便是了。
叶抒扭头冲着赵缚道:“你为何要杀害无辜之人!赵景行!这便是你所说的道吗?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此毒手,你的心肠为何如此歹毒!”
赵缚不知该如何同他解释。
他没办法告诉他真相,也没办法告诉他,他的真实身份。
因为那会给他们俩都带来危险。
赵缚张了张嘴,想要和他说些什么,可叶抒却冷着脸,丝毫不给他辩驳的机会,他语气凉薄:“你我便就此割袍断义吧,往后的路,你自己走,我做不到和你这般冷心冷血的人同行。”
话音落下后,他甚至都没有再看赵缚一眼,便将车夫的尸体打横抱起,往屋外走。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
他竟然会对这样的赵景行心动。
明明他最初在同福客栈时便见识过了他的杀伐果断,可他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中,仍然觉得他心存善念,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