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马车分明就停在左侧的空地,不过十余步的距离,他却硬生生地磨蹭了好几分钟,就好似迈不开腿。
瞧他这样,岑溪心中哪有不清楚的,只是他看破不说破罢了。
但他突然想起,自己方才忘了什么事,此刻记起来后,他立即喊住了还走得仔细到,生怕踩死蚂蚁的赵玄。
“殿下!”
赵玄似乎早就已经做好了被他喊住的准备,闻声立即停下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到岑溪面前,双眸里雾蒙蒙地,就这么看着他。
岑溪站在台阶上,和他对上视线,不知怎的,被他这么赤忱的眼神看着,他心中闪过一丝心虚。
但他这个人,除了命和钱,什么都可以不要。
于是下一秒,他便再一次向赵玄伸出了手,“还钱!”
赵玄这下也绷不住了,“你特意喊我回来,就是为了钱?”
岑溪麻溜地点头,“是!”
但他心中还是忍不住地吐槽,不为了钱还能为了什么?
赵玄再一次地给他机会,也为自己留了一个台阶下,“当真不是为了挽留我?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但是没关系,我……”
他的话还剩一半卡在喉咙里,就听岑溪不耐烦地打断道:“你弄坏了三个碾子,天冬的那个,你赔他一个新的,剩下的两个折算下来,是二百零五两银子,我这个人,不喜欢抹零,殿下,您看是怎么给?”
赵玄此刻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他转身朝着马车吼道:“阿昌!”
他的话音落下,很快马车里就钻出来一个瞧着年纪不太大的小太监。
被欢作阿昌的小太监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毕恭毕敬地站在赵玄身后,“殿下。”
赵玄冷着脸:“身上带没带银子?”
阿昌点头,“带了带了。”
“给他二百零五两银子。”这句话几乎是赵玄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岑溪和阿昌都能听到他牙齿磕碰的声音。
阿昌作为他的仆从,自然是心惊胆颤得很,但岑溪却不一样,他和赵玄并无什么关系,哪怕他贵为皇子,也断然没有损坏他人财物,却不予赔偿的。
只不过那个二百两的药碾子,的确是喊得贵了些。
但赵玄又不差钱。
这样一来,他也希望,他能知难而退,别再来这药堂里寻他了。
他日日要接待那么多的病人,哪里还有时间来搭理他这么个闲人。
更何况,他总是来这一待就是半天,被这些往来的病人瞧见了也不好。
这段日子他甚至都听到一些不好的谣言了。
有人私底下说日日来药堂里的男子,是个好男风的,瞧上了岑大夫。
虽然事实似乎的确如此,但岑溪不愿成为被众人茶余饭后消遣议论的对象。
阿昌从钱袋子里掏出了四锭五十两的银子,随后又从自己的身上摸索出几块小碎银,一并交到了岑溪的手中。
他脸色如常地接过,轻声朝赵玄道谢:“多谢殿下,殿下慢走,我这药堂里忙得走不开,就不送殿下了。”
说罢,他便没有一丝留恋地转身走进了药堂内。
这可将赵玄气得脸都黑了。
身旁的阿昌吓得大气不敢出,生怕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主子不高兴。
但他又隐隐觉得,赵玄这样会生气,身子会被气出毛病来。
赵玄怒气冲冲地上了马车,阿昌见他的五官都快要拧皱成一团了,他犹犹豫豫地,小声劝说道:“殿下,您莫要生气了,气伤身。”
谁知这话就像是个炮仗,瞬间就将赵玄点燃了。
他犹如一只被踩住了尾巴的猛兽,“谁生气了?孤哪有生气?你哪只眼睛瞧见孤生气了?”
一连串的问题,将阿昌砸得都不敢说话了,他连忙摆手,“奴才该死,还望殿下恕罪,是奴才胡乱揣测殿下的心意……”
“行了行了,一天到晚别总说些死不死的,孤没怪你。”赵玄叹了一声,并未和阿昌计较。
原先伺候他的那个太监,早已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加上前些日子南疆又闹瘟疫,他的家里人还不知是凶是吉,每日当值也总是心不在焉的,赵玄实在是于心不忍,便向圣上求旨,放他出宫了。
而阿昌便是这个月,才送到赵玄身边伺候的。
阿昌的身世也算凄苦,入了宫又因为家境贫苦,没有银子能够走关系,总是被宫中的太监们欺负,甚至连饭都吃不饱,赵玄便是瞧他脸上带着伤,又瘦骨嶙峋的,便隐约觉察出了他在这宫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所以这才将他收了下来。
他在这宫中磋磨了这么多年,早已养成了伏低做小的习惯,胆子更是小得可怜,三两句话都离不开认错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