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也是个苦命的孩子。”黎阿婆叹了口气。
他几年前来过梨棠镇,那个时候他还见过那个小姑娘,记得那会好像才十二三岁,如今再次听闻她的消息,便是天人两隔了。
“我老婆子说句不中听的,这李琛啊,也是死了活该,老天爷收了去也好。”
叶抒没接话,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这样一个恶行累累的纨绔,真的值得他为此大费周折吗?
他垂眸,将视线落到了桌上那柄通体乌黑的湛泸剑上。
他还在纠结之际,赵缚推门而入,走向他,并开口问道:“走吗?”
叶抒没吱声。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走。
按理说,他已经答应了赵缚,应该说到做到,将他平安护送至剑南道。
可如今遇到了这般疑点重重的命案,他又不想就袖手旁观。死者确实作恶多端,可他心中总觉得,哪怕是大奸大恶之徒,也应当交由律法处置,而不是被人随意地虐杀。
“叶抒。”
赵缚沉声又唤了他一声,仿佛在提醒他,他们之间的约定。
他那双清冷如霜的眸子里倒映出他的模样。
黎阿婆看出了他们之间的不对劲,连忙起身为他俩腾出空间解决问题。
叶抒这么些年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好不容易有了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可不能闹得不愉快。
她驼着背,颤颤巍巍地往厨房走去,边走嘴里还念叨着:“我去给你们做饭,都留下,吃过午饭再走吧,总不能饿着肚子上路。”
等黎阿婆离开后,赵缚也不再收敛了。
“你要反悔吗?”他质问道。
叶抒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没有。”
君子一言,一诺千金。
他绝不会做出这种半途之中抛弃同伴的行为。
“你也听到了,就算他是被人杀害又如何,他逼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手中沾满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鲜血,他死有余辜!”
“就能允许他作践他人的性命?别人不能报仇?”
“叶抒,别太意气用事了,若你站在那些受害者家人的立场上,你还会如此执着于查清真相吗?你也会站在人群中,拍手称快,只是刀子没有割到你的身上,你才想用你所谓的正义去查明真相,还恶人一个公道。”赵缚愤愤地说道。
这番话似乎在他心中憋了许久,他说得眼眶都红了,胸腔也剧烈地起伏着。
话音落下后,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叶抒被他怼得心中也有了几分火气,可见他这般模样,终究是不忍心和他置气。
可当他伸手想去搀扶赵缚时,他却突然抬起头,眼眶猩红地同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别把你的正义和善良,用错了地方。”
叶抒的双手顿在半空中,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
赵缚强忍着难受,狼狈地扶着墙走了出去。
不多时,叶抒便在屋里听到了驴子的叫声。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弹了出来,他赶忙开门去查看情况。
倔强如赵缚,他果然已经坐到了车上,正准备驾车离开。
叶抒走了过去,拦在他面前,“就凭你现在这个身体,能独自一人去剑南道吗?更何况那边还起了战事。”
赵缚还在气头上,他哽住脖子,语气生硬,“我不像你这般侠肝义胆,我耽误不起,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哪怕是爬,我也会自己爬过去。”
叶抒原本还绷着脸,听到他这番话时,没忍住笑了,“就你还爬过去呢,怎么气性这么大?你该不会是因为脾气太差才被人追杀的吧。”
赵缚:“……”
“好了,要走也吃过饭再走啊,不然路上又要啃饼子。”最终叶抒还是松了口,伸手去够赵缚手中紧攥的缰绳。
赵缚抓得更紧了,连指节都开始泛白。
他问:“你答应走了?”
叶抒无奈地点点头,“嗯,答应了答应了。”
赵缚仍旧不相信他,又问:“没诓我?”
“我诓你做什么?”
赵缚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才逐渐松了手上的力道。
他从车上下来后,叶抒才开始数落他,“你这手都冻得通红了,这么好看一双手,也不怕生冻疮,还有啊,你这个动不动就要走的毛病能不能改改,我也没说不跟你走啊,你看看你这个倔脾气,你的丫鬟小厮们没少挨你的骂吧。”
“我唯一的小厮,为我而死了。”赵缚声音极轻。
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此刻蕴含着无限的悲伤。
闻言,叶抒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瞬间感觉有一万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真该死啊!
若是赵缚因为他这无意的一句话而心情低落,他真的会半夜爬起来给自己两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