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递过视线时,映入她眼的,只有两人你侬我侬的依偎剪影。
海风乍起,不由分说地侵袭她而来,尹盼被激得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环住自己大片露在外的皮肤。
嘴角不免苦涩,她突然觉得微醺尚不够,想抬手去取酒杯,就着两人耳鬓厮磨的身影,一醉方休。
视线落在酒杯时,便注意到了被工整放在一旁的西装外套。
尹盼不想记起,但看见外套的第一瞬,头脑里便不自觉地浮出江丞昱穿着它的样子,是慈善晚宴上的那件、也是方才与他对峙时他身上的那件。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落下放在这儿的。
海风扰得她是有些寒冷难耐,尹盼一咬牙地抬手将那件外套取回,披在自己肩头。
外套上还沾着他最常用的那款香。
冷调的雪松香、又覆以淡甜的佛手柑,如同傍晚时分涨起的潮,刹那将尹盼卷入汪洋。
尹盼还没来得及再沾酒,却已然更醉了些。
“认识?”朱楚樵不知何时出现,幽幽开口。
“见过,”尹盼垂眸,双指摄起高脚杯,昧心继续道,“不熟。”
朱楚樵双手撑着栏杆,视线也追着走廊里渐渐走远的两人,眼神里写满了不屑,轻嗤一声。
“江丞昱那人乏味得很,出了名的不好接触,小爷我明里暗里地约了他不少次酒局,也给他介绍过不少好的美女苗子,他可好,一次面子都没赏给我。”
朱楚樵言辞犀利,倒是黑白颠倒地将江丞昱批判了一阵。
像是在拍卖会上丢了的面子,都要尽数从话语讽刺上赢回来。
“大家都是男人,脑子能想的都是哪门子事都彼此心知肚明,他有什么可自持清高的?”
“这么多年,他身边……没有过女伴?”
话题被朱楚樵扯到这,尹盼便随口继续问道。
只是眉宇处的疏淡,和言语之中的轻松,有意维系的痕迹重了几分。
“真没怎么听说他和哪家小姐传过绯闻,就是前段时间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了个什么未婚妻,之后就有传言说两人恋爱多年,江丞昱宝贝她宝贝得不行,所以这么多年才一点桃色绯闻都没传出来过,这么说来,今天还是我第一次见准江太太的真容,倒是却有几分姿色。”
一字一句,砸进尹盼心里,将堆砌好的围墙尽数砸烂。
溃于一军。
他早就有了执手佳人,恩爱又般配。
自己却还是孤苦飘零的浮萍,守着那段与他耳鬓厮磨的回忆,疗解现实中的苦涩。
明明当初是自己执意松开了他的手,怎么最终被困于囫囵,忘不掉更走不近的也是她自己。
尹盼抬眼,看向泳池上下肆意扭曳的勾人身姿的舞女,忽而觉得自己与她们并无区别。
都是股掌之间的玩物、都是圈养笼中的金丝雀。
她们游刃于男欢女爱之事,而她苟且于权势的尔虞我诈,都是没人疼爱、没人怜惜,说不出来谁更高尚一筹。
只有在音色喧嚣、震耳发聩之时,尹盼才敢将心一层层扒开,最真实又最柔软的情感才展露。
仗着周遭喧闹、朱楚樵酒醉酩酊,她声音又软又轻。
“朱楚樵,你要是能真心爱我就好了——”
至少这样,她就不是没人疼没人爱、孤苦伶仃也吃不到糖果的小女孩了。
面对江丞昱与姜且两人的身影时,也能坦然自若地安慰自己,她离开了江丞昱,也还有人爱自己。
DJ将舞曲的音量键推至最上,轰然响起的奏乐,将少女难得袒露的真心遮盖得完完全全。
没人愿意走入她的心,听听心里喃语。
尹盼不愿承认,但——
除了他,好像没有人会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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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醒来。
尹盼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尽力回想了阵昨晚的情形。
被自己酒醉后冒出和朱楚樵堂堂正正地谈上一场恋爱的四年老群每日更新完结文群四而二尓吴久以四弃想法惊到,她抬手抚去了身上因后怕而起的一层鸡皮疙瘩,嘴角勾了勾弧度,自嘲意味十足。
且不说朱楚樵会不会喜欢上她。
尹盼自知她心里对朱楚樵是半分心动都未有,寸草不生的荒凉地注定不可能再度春和景明的。
她翻身下床,准备再去与沈季青周旋一阵。
这样看别人眼色,做着违心之举的“任务”,尹盼反复挣扎了两日,还是觉得自己胜任不来。
临出门时,她余光瞥见了昨晚她披回来的那件江丞昱的西装外套,她怔着想了一秒,最终将它板正地叠入纸袋,随手带上了。
尹盼叩响沈季青屋门,他不出半秒便旋开了门锁。
像是等了她许久。
他屋里的灯光,被调成了橘黄色的暖色调,却莫名有种令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