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盼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却不敢抬眸看向他的方向。
朱楚樵被打乱,碍于江丞昱的身份所在,只好讪讪地将尹盼裙子拉链拉回,理了理自己微乱的衬衫。正襟坐好。
“姜小姐没来?”
江丞昱落坐在朱楚樵与尹盼的对面,他身上的正气与身后脱衣舞台格格不入,是糜色与端方的对冲。他目不斜视,仿若周遭的一切男女欢事皆与他无关,他本就是赴朱楚樵约谈工作的。
“这种场所,还是不适合女孩子进。”江丞昱缓缓启口解释道。
朱楚樵干笑两声,睨了一旁的尹盼一眼:“这么一比,还是我不懂怜香惜玉了呗。”
“江总玩一局?”朱楚樵打了个响指,服侍生便呈上来了一副纸牌,他偏头看向尹盼,“你应该会发牌?”
“会的。”尹盼点头,从服侍生手中接过纸牌。
她从朱楚樵身边起身,坐在了桌子的右侧。
——“德克萨斯扑克”,她从前为了应酬,学过些发牌手法。
“美女荷官也有了,江总愿不愿意赏脸与朱某一战?”
“当然。”江丞昱不再推脱。
尹盼洗牌又分牌,全程神色专注,心里却已然被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渲染,怯得连指尖都微颤着。
如之前几次,递牌到江丞昱面前,他取牌的时间却比前几次早了几秒钟。
他的指腹刚好落在尹盼的指尖上,拇指佯装取牌姿势,绕过牌底落在尹盼的指腹,似有若无地揉捏了她一下,从她的指缝间顺走了牌,却留下了独属于江丞昱的痕迹。
微弱的电流从接触之处被激起,绵绵荡荡地蚀入骨,尹盼还是不免怔了一瞬。
刹那结束的动作,无声息地给尹盼心底注入了针镇静剂。
朱楚樵平日就爱玩,奸诈之计层出不穷;江丞昱头脑转得快,不动声色间,将朱楚樵之策化解于无形。
一攻一防,所有押注轮次皆尽,两人便进了最后的“摊牌”阶段。
朱楚樵看江丞昱的表情多了些赞赏:“江总这么会玩牌啊?以后可以多出来聚聚的,给你多介绍些牌友。”
江丞昱垂着眼,没搭理他,抬手将自己面前所有的筹码前推。
他手指匀称修长、指节分明,被黑色丝绒桌布映衬得更像经过了精细雕琢的工艺品。
“江总,玩这么大?”
朱楚樵得意地狂笑几声:“可是要输了哦——”
尹盼心中蒙了一层的细汗,她记得牌,江丞昱手里是全场一张最小的“A”,而朱楚樵手握着全场最大的牌。
紧张的心绪逼得她屏住呼吸,抬眸悄悄地去看江丞昱的侧脸。
输局在前,他依旧眉眼淡淡的,像是山脚下的一株冷松,任春夏流转、秋冬接踵,不动如山。
“朱楚樵,”江丞昱抬眼看向桌子对面,“你不该和我赌的。”
江丞昱突然地开口,断了朱楚樵翻牌的动作。
他双指擎起桌面上唯一的牌,三两下将其撕碎,漫不经心地丢入一旁燃着的蜡烛香薰炉中,嘴角勾起了今晚的第一个笑。
“你没资格碰我的底牌。”
江丞昱低头理着腕间,动作缓而轻,将衬衫的金属袖扣卸下,继而松了表带,将黑曜色的月相腕表放在桌旁:“你非要染指的话,我只好让你满盘皆输。”
第7章 「锁住了光明」
江丞昱的话音刚落,朱楚樵的私人助理便几声轻叩门而后走入,俯身与他几句耳语。
尹盼直起身,偷偷侧耳探听了听,或许是助理小哥过于慌张,早已顾不及防备她这个外人。
“朱哥,公司那边情况不太对。”
“有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朱楚樵显而不在意,又抬手润了口酒。
“与江家谈的几场合作,本没想过对面能都应下来……所以就虚做了些账目,”助理小哥声量减弱,“结果,结果没想到江氏将所有的投资合作都答应了下来,就……账目的窟窿越来越大,怕是瞒不住朱总和各位董事那边了。”
“你们——”朱楚樵怒火直燃,“怎么干事的?”
朱楚樵只是个混不吝的纨绔二代而已,在朱家能掌权说上话的是他的二叔朱宇亭。
与江丞昱“达成”交易的那几个子公司都是二叔刚交付在他手里不久,要是被朱家知道他管理的产业不出一月就纷纷出了资金问题,朱宇亭能扒了他一层皮都算轻的。
朱楚樵噤声思考了几秒钟,再抬头,看向江丞昱的目光里多了丝谄媚。
“江哥……你也听见了,能不能请你通融通融,给小弟几天周转的时间。”
江丞昱闻声抬起眼,悠哉地翘起二郎腿,十指相交叉,轻抵颌下。
他颇有耐心地听完朱楚樵的求饶,略展笑意,却丝不见温度,反如撒旦游入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