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采薇言语冰凉,令听者一惊,“你、你……”你只是一个女子。
他话还未说话,就又接收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是孙权,是孙权在看他。
“不乐意?”孙采薇眯着眼好笑道,“中护军已经到了,有什么不乐意的话,便留着给中护军说吧。”
周瑜到了。
周瑜提着剑,似是踏月而来。朦胧不清的月亮挂在天边,洒落一地浅淡的银光,映着他满身的素白。腰间所挂的赤色流苏在他的动作间起落,像是燃烧的火。虽有风尘,却怀星火。
“中护军来了。”
“中护军也来了,那就无需惧怕了。”
孙采薇微微一笑,何其幸运,她能亲眼见证这旷古一战。
她看见周瑜以剑撑地,剑柄桃花灼然盛开。
周瑜开口便道:“未战就降,也不怕让人看笑话。”
“曹操毕竟是汉相,我们江东,可谓是名不正言不顺,若是降之,尚有一命留存……”
“汉相?假托天子之名,其实挟天子令诸侯,无非汉贼罢了。”周瑜睥视着众人,目光清冷如月,不再柔和,令所有人心中一震,只听得周瑜从容分析道:“将军神武雄才,兼仗父兄之烈,割据江东数千里,兵精足用,尚当横行天下。此刻将军为汉臣,正是为汉家除残去秽,建立功业之时,况且曹贼自己跑来送死,竟要投降于他?”
周瑜与两人遥遥对视,满座目光紧紧相随,有质疑,也有仰慕与信任。
“假使北方安定,曹操没了后顾之忧,倒是能与我江东持久一战。然而北方初定,尚不稳固,潼关之西马超与韩遂虎视眈眈,曹操只能以快取之以防后方生变。而今又要舍步兵用舟楫与我江东水师较量,何尝不是舍优取劣。”
“如今十月寒天,马无草料,曹操自北向南长途跋涉,莫说粮草,单是不习水土,道生疾病,皆乃用兵大忌。”
周瑜一字一句地说着,甚至他在说这些的时候,因为太过坚定不容人拒绝,以至于厅中安静得针落可闻。
他连曹操也不怕,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他感到惧怕而绊倒他的?
周瑜看着手中的桃花剑柄,他从不知惧怕何解,亦相信他所选择的君主孙权。
“中护军所说不无道理,可那毕竟是八十万人,我们江东就算是加上那些老弱妇孺,也无法达到其一半的人数啊!”依旧有人试图挣扎。
孙采薇便嘲笑道:“曹操虽然率兵三十万征荆州,又得了刘表水军辎重数十万。然而自身部众跋涉千里,早已疲惫不堪,加上荆州新降,必须分散兵力镇压各地。算来算去,也不过三十万人,哪来的八十万?怎么年纪大了,一封信就把你们魂吓掉了?领兵者夸大自己兵力的把戏也能把你们骗得吓破了胆。”
孙采薇说话倒是毫不客气,大部分人脸上被说得一阵青一阵白,惹得性格急躁的蒋钦几个憋笑得颤抖不已。
“中护军既然在这儿,还有什么想投降的话,都说来听听,让大家看看乐子。”孙采薇继续说,“别这么不好意思,适才不是还在吵吵嚷嚷各抒己见吗?这会儿哑巴了?”
周瑜浅浅一笑,拔出了那把桃花剑。
桃花啊。
像是多年以前,他们还在舒城之时,那十里的桃花林。
“座中诸位有许多人,跟过破虏将军孙坚,也跟过讨逆将军孙策,江东基业定下至今,已过数十载。”周瑜语调淡淡,似在说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今讨逆故物在此,诸君便看着这把剑,看着孙讨逆,说是战,还是不降?”
这……有什么区别?根本就没有给他们选择的余地,周瑜未免有些过分的霸道了。
“真的……不选择降曹吗?”不知是谁不怕死地说了一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能赢呢……”
孙权在这些人的喃喃自语中站起身来,不管周围人如何,只笑看着周瑜,看着那个从来都只支持他的兄长,“公瑾言战,与我相合,当真是天授公瑾于我江东。”他拿起案上孙采薇放着的剑,剑很普通,握在他手上却又莫名的自成气势。
如此,便是战了。
他笑着说完,在那些人是战是降的犹豫中,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拔剑而出,剑身对着案角,思考着怎么劈人的好。
总归是对他们太好,过得也太安逸了,不尊周瑜,也不尊他。
孙采薇说得不错,他是江东之主,手握杀伐的权力。
他便漫不经心地挥着剑,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淡淡一笑,手上稍一用劲,一方案角便被一剑劈断,断木滚落,落至众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