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她有自己的人生,她并非是为步练师一生的延续而存在,可她又忍不住可怜起早逝的步练师。然而无论重来多少次,她也只会说她是孙采薇,不是步练师,她不会按照步练师既定的命运去走。
正想着,袁胤带人来了。
他头发乱糟糟的,裤子也胡乱反套在身上,但这对他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恶狠狠地盯着三人,若是眼神有刀,大概是想将搅乱他太守府的三人千刀万剐了。
袁胤的身边还有一人,周瑜看了一眼,便撑着冰凉的石阶站起身来,道:“叔父。”
周尚也来了。
周瑜目光浅浅地看着他,不过一段时间未见,周尚发间却开始染上了白发,整个人也疲惫老了许多。
袁胤大喊大叫道:“周尚,管管你家的人,在我这太守府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周尚叹了口气,“勿再闹了,丹阳已经与我无关,随我去寿春。”
周瑜点点头。随后又捡起掉落在地的锦盒,便见袁胤双目圆睁地跟着锦盒转,生怕这盒子再次摔了,周瑜却没什么所谓地随意收着,说道:“走吧。”
见识了这几人的厉害,袁胤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咬牙切齿地让开。
待他们离去之后,袁胤才恶狠狠地一脚踹向身边的士兵,“滚去传报,告诉我哥,玉玺在他们手上!”
三人带着部众随着周尚走出丹阳,周围百姓满目疑惑地看着他们远去,又不免抬头看了看天际的太阳,心道:看来今日真的是个好天气哩!
入夜之后,便开始起风了,风刮在身上,有些凉,这一路大概是要迎着冬风走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于山道间,孙采薇分了一块饼递给马车中的周尚,叹道:“总觉得这一年都在路上奔波。”
“世事不定,总是要习惯奔波于途中。”周尚嚼着饼说道。
孙采薇笑笑,“世事不定的原因,究其根本,也是因为这混乱的时代,战火不期而至,致使百姓常常颠沛流离,所有人都疲于奔波。但若是真的有人能定下这江山,或许就不再需要人们被迫去习惯奔波。”
周尚抬眼,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光亮起伏,只深深地看她,问:“谁又能定这天下?”
周氏遭逢屠杀时,他只能看着,日日守着消息,除此之外,他根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族人,一个个遭遇残杀,周氏一族几乎一夜覆灭。
曾经他也期盼过有谁能来终结这样随便便能杀人的乱象,然而现实无情地在告诉他,他的愿望根本毫无实现的可能。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只会为了一块地盘争论个不停,动不动就要挥军攻城,人命?哪怕是天子,也只会命如草芥,一捏便碎。
他也不再抱有希望,只望得过一日,便是一日吧。指不定哪天便死了,在这之前,还不如随心而为。
而此时此刻,却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在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有人能定这乱世?!他心中发笑,太过年轻也并非好事,看的事情也就不够全面,只会徒劳地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做着白日美梦。
孙采薇便道:“人人都能定,但人人又都不能定。”
“什么意思?”周尚皱了皱眉,忽觉对面的女子说起话来,似乎知晓颇多。但怎么可能呢?
孙采薇看了一眼车外两人的背影,不由敛眸轻声道:“永久的安宁纵然难以到来,但江山由人定,总要坚信有人能够定这天下,不是吗?就如同我相信周瑜,亦相信孙权。”
周尚叹了口气,一谈及周瑜,他便想到那些惨死于董卓刀下的族人。或许,他真的应该相信,有朝一日周氏唯一幸存的孩子,能够手刃仇人。
“我老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说完这句话,周尚便不再言语,靠着车壁便沉沉睡了过去。
自林中出来,很快便到了一条河边上,车也就停了。孙采薇轻手轻脚地下了马车,又在周围寻了些干柴,燃了篝火。
孙权和着众兵将下河摸了鱼,趁着夜色,一个个倒是收获满满,总算是能饱餐一顿。
周瑜反正是不能指望他能摸条鱼起来,毕竟曾经在舒城时,周公子那是不上厅堂不下厨房,脚不沾水手不碰鱼。难得钓个鱼也能不串钩子,这是体验生活,那么上手烤鱼烤得滋滋冒糊气的话,就是毁掉美好生活。
三人围坐一起,周瑜静静地看着两人忙得脚不沾地串鱼烤鱼,两个人的眼神那是坚定得根本就不让他上手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