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竹终于停下脚步。
“你想说什么?”
苍承安深深地看了段竹数眼,却忽地提了个不相干的话题。
“……尤盈有孕了。”
尤盈姓杨,是如今的苍夫人……也是曾差点与段家定亲的杨姑娘。
段竹没有停顿,“恭喜。”
苍承安目光从段竹脸上收回,摇了摇折扇。
“……你这般反应,多伤她心啊。”
段竹目光微动,有些费解。
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过苍承安。
“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
苍承安蓦地一笑。
“也可以是任何一人。”
“别告诉我你当真了。”苍承安跟上段竹的步伐,“若是如此,你就不该支持她,还去找阁老……你该知道,这背后的意思。”
“那又如何?”段竹狭长的眸微眯,“她想,便能。”
“你就这么肯定这学堂能胜过我?”
苍承安觉得好笑。
“不肯定。”段竹说,“但我很期待。”
苍承安嗤笑了声。
“我也很期待……你最近在查卷宗。”
段竹掀起眼帘,“有问题吗?”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有几分意外……自觉动作已经够小心谨慎,却还是被察觉到。
是有人同样在查这件事还是苍家的眼线已经……
“……没问题。”苍承安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只是我有点好奇罢了。”
就算如今朝中势力苍家独大,不得不扶持新势力,但在苍家显露野心前,顺安帝就已经给段竹留了后路。
就算是顺安帝与段家过去情意深重,广瀚海又从中周旋,保下段竹的命已是足够,又如何重返朝堂?
而且段家这罪名是实打实的。
过了祖,告了天下。
别说做不得假,退一万步是假,那也只能是真。
“你会选择回来,出乎意料。”
苍承安说。
在察觉到段竹的官籍未废掉后,他抽丝剥茧察觉了陛下这意图。
所以他试图在七月前让段竹去死……但也没多迫切。
因为在内心深处苍承安并不认为段竹会愿意继续为官,要如何背负满门去继续效忠。
他说着偏过头,夜色笼着他的眉眼,竟也显出几分诚意来。
“如果我是你,不如不查……人有的时候没必要活太明白。”
段竹沉默片刻。
“不知你在说什么,只是职责所在,对往日卷宗多有接触而已。”
“你我何必再装下去?”
苍承安看着段竹背影,声音微提。
“不论陛下为何用你,但他心中有忌,要不为何盯着你的动向……你低这个头入了官场,此后也得顺他意。”
“何况、段夫人,实在过于惹眼。”苍承安着重强调了段夫人三个字,“秋运就罢了,这事她担得起吗……而且你没告诉她,陛下想为你赐亲之事吧,你能拒绝吗?”
段竹转身面对苍承安。
很多他不该知道的事,对方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这学堂之事。
苍承安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威胁。
“这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怎么只能算是你的事,毕竟——”
布帛撕裂声响起,苍承安垂眸,看穿透折扇抵在自己脖颈前的匕首。
他看着段竹的眼。
“还是比不过你。”
两人少时比武,他从未赢过。
除了两人分道扬镳那天。
河灯明灭,弯月高悬,对面人影绰绰,不知道在盯着河灯还是盯着他们。
但苍承安很快无暇多想,他看着段竹冷冽的眸,以及脖颈间的疼痛感。
段竹力道控制得很好,血珠几乎是一颗一颗滚出来,汇成线,再一点点扩大。
“我不会主动对她动手。”
苍承安开口。
他说这话时颈侧的衣服已经被血濡湿。
段竹看了他数秒,收回了匕首,同时扔过去一方锦帕。
苍承安站在原地。
他用锦帕捂着脖颈冒血的伤口,手中被穿破的折扇啪地断了。
原本今日他有完全把握。
不论是用陆兰玥要挟段竹,还是段竹在查卷宗之事,总能让人答应些不情愿做的事,但他没想到段竹会直接动手。
他用惯了这种手段,一时忘了段竹是怎样的人。
在死面前,他先认了输,还暴露了信息。
段竹往前没走几步,忽地站住,弯腰从河中取出了一站老虎造型的灯。
最后太子的那盏河灯被高统领手下的侍卫带回。
“这是怎么了?”
景文瑞指着苍承安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