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裴远愈才淡淡开口:“逢月这些日子睡得不香吧,我瞧着你脸上有些倦容,是不是被孩子缠着了?”
崔逢月用手抚过他刀削般的面容,在他耳边呢喃:“那是因为夜里没有远愈哥哥,睡不安稳。”
裴远愈眉梢眼底尽是笑意:“那还请逢月多担待些时日。去罢,游玩时不叫金吾卫离你左右。”
崔逢月领着孩子到了曲江边上的西南一隅,这里早被禁军清了场,团团围住,三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不多时,禁军首领入崔逢月的帷帐报:“太后娘娘,节愍太子遗孤萧侧妃求见。”
崔逢月大喜:“快快快快,快叫她进来。”
扶起见过礼后的萧楚梅,崔逢月与她闲话家常,一开始有些冷场,后来渐渐说到幼年时的趣事,言语间两人又都避开了萧楚梅儿子的话题,逐渐热络了起来。
末了,萧楚梅笑道:“多谢太后娘娘今日能见妾身,妾身这就告辞了。”
崔逢月道:“好,那咱可说好了,下次你到宫中来看我。日后我往感业寺送的物件,可不要再退回了。”
萧楚梅犹豫了瞬间,点点头,似乎无意说道:“怎么不见太后娘娘的孩子?妾身还想瞧瞧呢!”
想到她这几年都以为自己的孩子不在人世,也是心酸,崔逢月忙道:“在外头疯玩呢,我领着你去。”
二人出了帷帐,抬头望向天空,漫天的纸鸢翻飞,五彩缤纷,看得令人目不暇接。
崔逢月指指远处,地藏奴正在金吾卫的护卫下放着纸鸢,而观音奴和小公主在十丈远之处的江边不知道挖着什么。
地藏奴看见崔逢月前来,忙道:“阿娘,瞧瞧我的纸鸢,放得高么?”
崔逢月含笑点点头,萧楚梅忙行礼:“请圣人安。”
地藏奴把纸鸢的线绳交给了金吾卫,牵上崔逢月的手,正眼看向请安之人,崔逢月忙道:“这是阿娘的手帕交。”
地藏奴得体疏离地点点头。
萧楚梅警惕地看向四周对崔逢月道:“逢月,有几句体几话,想和你说说。”说完示意他往离禁军稍远之处走去,地藏奴拉着崔逢月的手也跟了过去。
“逢月,我儿子死了,不怨你,能否叫我今日抱抱地藏奴?”
崔逢月点点头,蹲下对地藏奴道:“去罢,地藏奴。”
地藏奴虽有些不情愿,但不愿意驳了崔逢月的面子,走近萧楚梅,萧楚梅立刻将他揽入怀中,窄袖一翻,亮出了森然的刀光,抵在了地藏奴的颈间,狠厉道:“崔逢月,你若叫喊,你儿子即刻没命!”
地藏奴使劲挣扎,奈何就是个四岁的孩童,加上萧楚梅也是习武之人,狠狠地按住了地藏奴肩膀,叫他动弹不得,虽痛但地藏奴却没有叫出声来。
崔逢月大惊失色,旋即冷静下来:“地藏奴,别动,楚梅,不要伤害他,你有何所求,尽管说来,我定能满足你。”
萧楚梅痛苦地笑笑:“晚了,一切都晚了。
此刻禁军也发现不对劲,向他们靠拢而来。眼见离崔逢月只有三丈之远时,两只巨大的纸鸢带着阴影席卷而至,铺天盖地般朝着崔逢月飞来,地藏奴也感脖间吃痛,眼前一片黑暗。
崔逢月感觉被凌空抽起的同时,重力也切向了自己的颈间,眼前顿时冒出了金星,身子软麻无力。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地面的人奔跑的人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失去了意识。
颠簸、摇晃、偶有杂音。
在笃笃地马蹄声中,崔逢月恢复了意识。想睁开双眼但去如同陷入噩梦般不由自主,她竭尽全力地挣扎,最先恢复知觉的是手脚,可却也动弹不得。崔逢月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冷汗湿透了衣裳,终于,宛如千斤重的眼皮打开,漆黑一片。
她的手脚被捆绑着有些发麻,嘴里也被布堵住了,她只得睁着眼在黑暗中感知。
疾驰向前的马带动着马车辚辚向前,时有嘎吱碰撞之声,叫她不断颠簸摇晃,她定是被塞到了改装过的马车的暗格中。
逐渐适应了黑暗让她的感知更为敏锐起来,耳畔隐隐又呼吸之声,她身旁有人!她挣扎着侧过身来,挪移着靠近呼吸之人,但因双手被束缚,只得手臂去感知。
是个孩子!定是地藏奴。崔逢月心下大定。她和地藏奴还都活着。
是什么人胆敢劫持当今太后和圣人?是乱党?是逆贼?是吐蕃?但萧楚梅参与其中,不言而喻。
马车渐渐减慢了速度停了下来。四周除了脚步声外,别无声响。
只听到砰地一声马车的暗格被打开,刺目的光线突然间叫崔逢月睁不开双眼。
“将人都抬出来。”此人口语混重,不像京城人士,似乎都不是中原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