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暮警官并没有直接对上过清之介,但他时不时就能在警视厅里听到有关于他的消息。他的几个下属已经在计划着放弃说教,直接给他套麻袋了。有时候听他们的不理智发言,都觉得像进了土匪窝。能让平日冷静理智的人变成这样,名为“清之介”的少年肯定不是一般的刺头。
保险起见,他还是给清之介上了手铐。
手铐一般只用来逮捕犯人时使用,但遇到不配合调查的嫌疑人,他们也会采取这种控制手段。清之介显然是最不配合那种。
目暮从后视镜中观察坐在后座的少年。
他正歪在椅子上,手里抱着运动服外套,头发湿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湿掉的头发蹭湿座位,他将脑袋抵着玻璃窗,眨也不眨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他的瞳色是如海水一般澄澈的蓝,瞳孔深处却偏青,鲜亮的一点光像是沉入眼眸之中的星子。拥有这样一双眼,让人怎么也想不到他干了什么好事。
看上去是个好孩子。
目暮犹豫起来。
会不会是佐藤和高木弄错了?还是说里面有什么误会?
清之介打了个喷嚏,目暮将车窗摇上。
十一月初,气温已经降下来了。怕冷的人已经穿上了毛衣,对温度不敏感的人也换上了厚卫衣。然而清之介身上只有夏季的衣服,外套也薄得可怜。
衣服甚至开了线,看上去半旧不新的。
目暮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让清之介说出所有的一切。只有那样,他们才能化解他对警察的心结。
此时此刻清之介涌上了深厚的歉意,他已经预想到了安室透努力深呼吸保持冷静的场景了。
后背凉嗖嗖的。他一下子坐直了。
不能让安室透知道。
他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何况诸伏景光已经伪造了他的证件,不担心警方会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这样一想,突然又安心下来。
哪怕被逮住的那一秒,他慌张地甚至连刹车都忘了放下。现在躺在后备箱的自行车侧面车身少了块漆。
进局子又怎么样,随便吧。
清之介升起了摆烂心理。
佐藤和高木收到消息匆匆赶来,刚好碰上,清之介从警车里出来的场景。
少年看上去心情很糟糕,嘴角扳平,手上还有熟悉的银色手镯,让人忍不住想要嘲笑一句“你也有今天”。
回想起过去灾难般的开局,高木甚至都要流泪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看到全头全尾活蹦乱跳的清之介,他松了口气。
炸弹犯在外流窜,唯一拒绝警方保护的只有清之介。要是某天再度盯上没有处理掉的清之介,他们也有心无力。
清之介看到两人,吃力抬起手臂挥了挥:“哟!”
看到熟悉的面孔,他居然还有点高兴。
嬉皮笑脸的,像什么样子!
忽略突然升起的欣慰感,佐藤将人带到了审讯室。
“你怎么跟基德待在一起?你跟基德有仇吗?”
清之介:“他害我没看成动画片。没有人给我录,我只能赶回去看。”
佐藤:“……?”
清之介:“他害我头发淋湿了。可恶至极。”
高木:“清之介,呃……你们真的没有别的方面的矛盾吗?”
清之介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重重拍了下桌子:“我一向与人为善,干嘛要因为那种小矛盾找人家麻烦啊。”
意思是看不上动画片就是大矛盾吗?
对于我行我素的清之介来说确实是可能的……
少年举高手腕:“什么时候解开?再不回去,我的宠物要饿死了。”
他今天还没有给蘑菇浇水来着。
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又让佐藤不赞同地皱起眉,她敲了敲桌子:“不管你和基德之间真正的关系如何,不要再试图挑衅了。你是个小说家,应该要清楚自己不适宜的言行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在知晓清之介是“清酒”的那一瞬间,她竟然毫不奇怪,大概只有小说家这种需要稀奇古怪想法的职业,才能够纵容清之介这样狂妄的性格滋长吧。
清之介坐直了身子。
“出版的版号是要经过审核的,要是被发现你闯了祸并且身份敏感。”
“你即将出版的小说集就泡汤了。”
清之介震惊了,甚至不知所措地再次询问:“真的吗?”
“千真万确。”
清之介陷入了长久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弱弱问道:“警官大人,我还有救吗?”
总算听话了。佐藤不动声色勾起嘴角,声音依旧冷酷无情。
“只要你多做好事,努力向善就足够了。”她主动把手铐解开,“你可以回家了。”
清之介恍恍惚惚地离开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