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个普通少女,但陈胜男的确算得上是普通少女中称得上幸福的那一撮。父亲是医生,母亲是律师,她是家里的独生女,享受着父辈带来的一切金钱和人脉。在她坐上那辆黑出租之前,她生活中最大的苦恼也就在于戴不上隐形眼镜。
好在她也只有两百多度,不算太高的近视,否则她的眼镜在来的第一天就叫他们给扔了,她直接就要成了个瞎子。
不知道现在是几月几日,她只知道大概的年份,从村里张灯结彩的程度来判断过年,她像鲁滨逊一样刻横,每过一年就刻一个横,最初的两年她还没能进入猪圈,于是第三年的时候,她一口气刻了三个横。
为什么会被关进猪圈呢?
她想了又想,发觉自己有点想不起来了,好像是因为她在丈夫的身上连踢带打?那次她好像还在他脱裤子的时候咬了上去,不对,那回的结果是他们拔掉了她的牙。
拔牙她熟,她高中的时候也拔过,躺在蓝绿色的皮椅上,大夫温柔地叫她张开嘴,和她说,放轻松,不会疼的。
不疼个鬼。
陈胜男趴在草垛里,鼻端都是烂草的霉味,她的耳边又是沉重的哼哧声,也不知道是猪还是人,她索性闭上了眼睛,隐约有什么东西伸进了她的身体,但太小了,她实在没多少感觉。
她的丈夫在以此牟利,就在她身上的这个男人,花了十块还是八块获得了进来的机会。但她又听到他们在聊天,说过两天又会有女人进来,抓紧买一个一劳永逸。
“但得要个听话点的娘们。”她的丈夫吐着烟圈,慢吞吞地补充,“要不然就像她一样,闹得很。”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胜男耳边的声音彻底消失殆尽,她睁开眼,天幕如洗墨,漫天星子点在上空,辉光灿烂。
车流在晚高峰的立交桥上奔腾不息,流光溢彩的霓虹灯照耀着这座城市,也照耀着沈无漾和他手里的柠檬水。
他从楼上下来,发现萧淮那辆揽胜极光居然没走,而是还停在门口,像在等他似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从容拉开了车门,对上了后座萧淮冷淡的目光。
沈无漾瞄到他刚才的座位是空的,便毫不客气地挤在了他旁边,“萧淮,你在等我吗?”
萧淮直接把头扭向车窗,“张叔,开车吧,回学校。”
张叔一脚油门,揽胜极光驶在了霓虹灯下。
“事情怎么样了?”
沈无漾正看着窗外写字楼上跃动的灯光秀发呆,冷不丁听到旁边一声问,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声音便没那么雀跃了,只轻声道:“她真的相信我了,虽然我没什么证据。”
“但我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手臂虚虚支在腿上,托着下巴又思索了片刻。
“哎,萧淮——”沈无漾扭过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一天失踪了,你爸你妈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们会放下自己的一切,一直坚持找你吗?”
问完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他正想要换一种说法,却听萧淮说:“我是孤儿。”
沈无漾顿时倍感愧疚,“……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我只是解释一下,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无法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但我觉得,父母的生活也是生活,他们不会愿意放弃任何一丝希望,但也不能只把心放在这一件事上。”萧淮倚在靠背上,淡淡看着他。
沈无漾突然想起来他下周还有一个实习表格要交,但他到现在都还没去盖章,这两天的各项琐事杂七杂八困扰在一起,比起他当下的问题,盖章这点小事就显得非常无关紧要。
“你说,陈胜男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究竟是怎么附在镜子上和外界沟通的?”沈无漾顿了顿,到底是没问出那最后一句:她有可能还活着吗?
“这是你第一次见鬼吗?”萧淮突然问。
沈无漾大力点头。
“你的第一次,就见到了我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的场面。”萧淮凤眼中隐约现出一丝笑意,但他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你未来很可期啊。”
沈无漾身体忽然整个倾过来,直直紧挨着他,萧淮神情瞬间僵硬,五指猛然缩紧,只听他又笑脸贴过来,“萧大师,您这么多年经验足,不如您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再跟胜男姐联系上?”
萧淮整个人再度抵在门上,他长睫毛连着扇动了几下,这才绷着后背说“你坐到那边去。”
沈无漾又心无芥蒂退了回来,眨巴着眼睛看他,“你就当行行好,帮帮忙,就帮我这一次,你晚上要吃什么,海底捞吗?不用跟我客气,大家都是朋友,这个月的海底捞我全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