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君站在城主府中,向外望去, 几乎能想见顾珩做出留下的决定后, 将要走上的那条道路——就像史册中记载的那般。
一路寒冰三尺, 白骨载道。
“他如今在何处?”
梅长君定了定心神,眸色却难免染上几分凄厉。
林观南简明地指出了方位。
“长君莫急,”裴夕舟将她不安的神情收在眼底,垂眸道, “我们来得及时,且顾珩也并非等闲之辈……即便无法突围,抵挡半日还是能做得到的。”
两人快速商定好对策, 从崧城离去。
林观南一介书生,自然还是留在了城主府中,稳定大局。
他望着梅长君离去的身影,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所受的无妄之灾,半晌,轻轻笑了一声。
“希望顾将军能等到他们。”
顾珩被困的地方离崧城不远。
梅长君与裴夕舟赶到时, 时值正午。
灰蒙蒙的天低低覆压着山峰, 凋零的树木叠出层层阴影。
没有鸟兽声, 山林透着一种凛冽的寂静。
“就是这座山了……”
梅长君望着这片少有人至的山林,眸色微沉:“我们分头去寻。”
“多加小心。”裴夕舟望着蜿蜒分岔的山道, 轻声道。
山林极广,不出片刻,发白的雾气将两人的身影通通淹没。身边近乎只剩白灰二色,然而浓重的雾气里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传来。
梅长君跨过绵延的衰草,向深处走去。
四周越静,她本纷乱的心境也慢慢沉下来。
远处飘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梅长君将手搭在剑柄,悄然加快了速度。
一路疾行,快走到气味诞生之地时,梅长君面上已染上几分红晕,白皙的手背也留下了数道枝条划破的细密血痕。
可她并未在意。
甚至完全没有知觉——因为眼前惨烈的景象。
从云层间隙中透出的浅淡日光洒在几乎冻结的血泊上。
梅长君的视线快速扫过地上的每一具尸体。
……这是……结束了?
她一步步走过那条长长的血路。
是军中将领的服饰……
她弯腰探去。
……不是顾珩。
大乾官服有过数次变更,前世梅翊景登基后,更是着礼部重新定下了各类官服。因此梅长君并不清楚以顾珩如今的官阶,应当配上何等形制与纹饰。
她只能凭借着模糊的印象和判断,一个个寻找。
冬日极冷。
暴露在寒风中的手,无论是碰雪、碰盔甲、还是碰那些被残破衣衫包裹住的僵冷肌肤,都是一样的冰寒刺骨。
这个不是……
这个也不是……
梅长君将整个区域寻遍,才轻轻呼了口气,心中却依旧难安。
是逃出去了吗?
她继续往里走着,从身侧树枝上随手握了一捧干净的雪,往发红的额角贴了贴。
借此冷静下来。
“雪不厚,总会有蛛丝马迹残留。”
她闭了闭目,再睁眼时,眸中只余冷沉,开始细细辨别着尚未被雪覆盖的印迹。
……
裴夕舟的肩上落着细细的雪花。
殷红的血迹顺着剑尖流淌落地,山谷渐渐被凝涸的血迹覆盖,污染成枯败的暗红。
“不知长君那边如何了……”
他垂眸看了看染血的剑,眉心微蹙。
方才沿着山道下行,便遇到几个黑衣人追着官差下手。等赶上并将人救下时,只剩下细微错杂的呼吸声。
他走向躺在地上的官差。
微弱的脚步声激起了官差的反应,他挣扎地抬起头,用一种很茫然的视线望着身侧凌乱躺倒的黑衣人。
“你是顾珩的手下?我随顾家人一起来寻他的。”
见官差似是回光返照,裴夕舟蹲在他面前,将梅长君提前交给他的信物给官差看。
官差昏暗的眸里一点点地涌起了神采。他辨认了信物,抠叩峮四尔尔而吾九意四七、每日更新完结更新文呼吸也开始剧烈起来,染血的手指绷得发白。
“他在哪里?”
官差颤巍巍地抬手,往谷西指了指,喉中传来嘶哑破碎的声音:“公子往那边山洞去了。”
说完,他身形晃了晃,抬起的手重重落在雪地上,激起一阵飘扬的雪花。
裴夕舟探了探官差的脉搏,默了默,向他指的方向走去。
转过几道山石。
一个身影撞向裴夕舟的肩。
“长君?”裴夕舟扶她站定,道,“我找到顾珩的踪迹了。”
“是这一块儿吗?”
“嗯。”
梅长君一双潋滟的眸子里顿时满盛灼灼光华。
没有找错……
往谷西的路上,草丛旁时不时出现几滴溅在枯枝上的血迹。